我的妈妈从不过母亲节

我的妈妈从不过母亲节

很多年后，我终于坦诚接受我们是农民的事实。

1

最近，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好评如潮。

这我并不意外，主角阿米尔汗绝对是一部好电影的保障。从《三傻大闹宝莱坞》开始，到《星星的孩子》，《我的个神啊》等等，他简直是业界良心。

他被成为印度国宝级演员，名至实归。

有好评就有争议，有种以女权主义为噱头的评论就出来了。其实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是好事，但我们需要合理的有建设性的建议，而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傻话。

当说出“父亲利用女儿实现他的梦想”的时候，可不可以想想故事发生的背景在哪里？印度女人的生存现状多么艰难，如果看过纪录片《印度的女儿》，相信都会佩服那位爸爸的坚持和伟大。

他对抗全世界，全心意相信女儿可以成为不比男人差的冠军。

这让我想到我的妈妈。

2

我的爸爸是农民，我的妈妈也是农民。

曾有一段时间，我感到困惑。为什么我不能穿新衣服，要穿姐姐剩下的衣服；

不明白为什么缴学费的时候，爸爸会一趟趟串门，妈妈脸色愁苦；

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不用下地还有冰棍吃，我和姐姐弟弟在太阳下拔草流汗。

太多太多的不明白，在一次和同学的争吵中豁然明白。

“你学习好有什么用？不还是那么穷！”

我才突然开窍，不能穿新衣服，是因为没有钱；爸爸一趟趟串门，是要借钱为我缴学费，还是因为穷；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要在酷暑下劳动，依旧是因为穷。

但我一直没有发觉这个事实，不是我愚笨，而是我的爸爸妈妈从不在我们面前展示生活的窘迫。

3

电影《岁月神偷》中有这样一段场景和对话。

罗进一：你妈妈的琴，弹得很美。

芳菲：你妈妈呢，也喜欢音乐吗？

罗进一：她很忙，没时间的。

看到这幕的时候，我很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一个同样没有时间喜欢音乐的中年妇女。从我记事开始，她就一直很忙，甚至没有时间坐下来和我好好谈过一次心。

春天，她要和爸爸忙着去买种子，上肥料，播种；去山上采满篮鲜嫩的野菜，变着花样给家里做出不一样的饭；要在天黑灯光下纳鞋底，做全家人一年的鞋子和衣服，一直做到所有人都睡下，她还在和时间斗争。

夏天，她要顶着最炎热最残酷的太阳，到西瓜地里翻瓜、拔草，到菜地里打药、除草，到辣椒地里掐顶、拔草；到麦地里割麦，在打麦场上挥洒汗水，满脸汗水和尘土，那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可是她毫不在意。

秋天，成熟的季节，也就意味着是最忙的时候。把成熟的农作物收割好运回家里，再运到市场上去卖，常常是早上四五点就出发，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还要打起精神把明天卖的农作物装到车上，所有都忙完之后，只有妈妈不能休息。她还要做饭，还要洗碗，还要操心明天孩子们吃什么。

冬天，男人们就可以清闲一些，或者出去做短工。妈妈们需要照顾一家老少的吃穿，在寒风刺骨的冬日里洗衣做饭，一刻不得空闲。便是这样，还要抽出时间摘辣椒，一天下来，眼睛里会不自觉流泪，双眼永远是红红的，指甲被磨平了，还要笑着说没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我亲爱的妈妈。

你喜欢音乐吗？你喜欢唱歌吗？你喜欢漂亮衣服吗？你想要衣食无忧吗？你想有一天什么都不用做，只做你喜欢的事情吗？

你曾经的梦想是什么？

有人真正关心过吗？

4

妈妈第一次出远门，是我考上外省的大学。客观来说，那所大学并不是什么名校，但在偏僻的乡村，那是走出去的第一步。我想要父母都去看看那个我即将待四年的学校，但出发前爸爸给我算了一笔账。

要缴学费，要缴住宿费，要给每个月的生活费，来去的车费，都是不小的开支。

我永远记得当时的心情，震惊大过即将踏入大学的欣喜。我没有想过上大学需要一大笔钱财，后来宿舍卧谈会的时候，我也给大城市的舍友们算了一遍，她们也很吃惊。不是吃惊钱财之多，而是吃惊竟然会有人计算这些。

他们发自内心的不了解，为什么会有人计较这么一点钱。

我却很明白，但坚持要爸爸一起去，爸爸沉默许久说出心里话：“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省下钱多给你些生活费。”

我反驳：“我节省一点就好了，你跟妈妈一起去别的省看看。”

“不用节省。”一向比谁都节省的爸爸认真说道：“你不用考虑钱的事，没有钱就往家里要，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在同学面前小气。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乱花钱，但该花钱的时候不要顾虑太多，知道吗？”

我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说不出话来。

父母的爱不止是体现在养育上，提供食物和住处，还有他们发自内心为子女考虑，考虑子女的心情，考虑子女的自尊，考虑子女的处境。

因为离家远，就提前几天去了学校。热心的班导姐姐带着我和妈妈熟悉学校环境，帮我们把行李送到宿舍。妈妈一副什么都是新奇的样子，一路上问七问八，有些问题是很幼稚的，我能看到班导姐姐强忍着的笑意。

大概在她短短的印象中，妈妈是一个愚昧无知的中年妇女。

但她不知道，我的妈妈是个农民，清楚什么时候播种，怎样种能让农作物长的更好，会用简单的食材做出一顿丰盛的饭，会做衣服，能做一家人的鞋子，会唱歌，会缝书包，缝沙包……

她似乎无所不能，但走在街上，她就是那个穿着土气，在陌生环境东张西望，手足无措，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中年妇女。

她老了，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脚步。

但如果你停下来想要等等她，她会因为担心拖累你而费尽全力跟上你的脚步。

我知道父母有时候的爱太强势，想要子女按照他们的规划去生活。我的妈妈也是这样，她固执的认为除了公务员和教师，其他工作都是不靠谱的，但我并不像从事那些她认为极其靠谱的职业。

我和她之间也有矛盾，也会争执，但我已经学会不逞口舌之快了，因为我渐渐明白，有些话很伤人，但妈妈不会把受伤表现出来。

母亲节马上到了，而我的母亲很有可能对属于自己的这个节日毫不关心。她依旧辛劳着，像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个农村妇女一样，慢慢变老，有时候让人讨厌，但更多时候让人发自内心的钦佩。

最后把这首歌献给我的妈妈，以及世上所有伟大的母亲。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 想她

啦…… 她还在开吗

啦…… 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