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川和他的父亲(下)
文/高 旗
王大川一看是刘先锋，开口叫了声:“刘大哥。”
刘先锋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点儿”的提示动作。然后说，“走，先去我办公室。”
俩人坐好后，刘先锋说:“大川兄弟，你是我公司唯一的一位没有通过人事部，而我被‘私自’录用的员工。公司的有关规章制度你以后都会清楚的。现在，我个人向你提个要求，只要是在公司工作时间内，不管什么场合，你不许当面叫我’大哥‘，而私下怎么叫都行。工作期间，我对所有员工是一视同仁，不搞厚此薄彼。我想，你会理解的。”
王大川“唰”地一下站起来，双脚“啪”的一声，来了个立正的姿势:“请总经理放心，员工王大川保证完成任务！”
“喝，你 开 始 公 事 公 办 啦！” 刘先 锋 忍 不 住 笑 了 ，“ 走 ，咱们这就去销售部报到。”
王大川到了新的工作岗位后，他是每天第一个到岗，下班最后一位离开。他拿出了当兵时的作风，做完了本职工作后，一有空闲时间，就拿起扫菷或拖布搞室内外卫生。时间一长，人们都称他是销售部里最勤快的“编外保洁”。
这天，秘书叫他去总经理办公室一趟。王大川边走边琢磨:刘先锋找他要谈啥呢？
刘先锋简单询问了王大川的近况后，便又说:“咱们好长时间没交流了，今天就是想和你唠一唠。”王大川这才放下心来，调侃了一句:“唠呗，几块钱的？”
刘先锋说:“还是唠唠咱们当兵的话题吧。说的是咱们解放军的驻港部队刚入驻香港时，战士们早上起来搞卫生。大家打扫完营房，就到军营外面去扫马路，几乎是天天如此。可是不久，香港特区的有关部门找到驻港部队提出了意见，禁止解放军到军营外扫马路。原来，是那条街道的环卫工人不满意了，说解放军抢了他们的工作，想砸他们的饭碗……你看看，本来咱解放军是为了做好事，却起到相反的效果。所以，驻港部队制定一个新规:禁止战士们去扫军营外边的马路。因为那是当地环卫工人的工作。可见，做事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做完不一定有好的效果。我讲的这个故事，你听明白了吗？”
“我……”王大川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你这是在点拨我呀。我现在岗位工作的重点是销售，不是保洁，对吧？”
刘先锋哈哈大笑起来:“你真行啊！这叫好鼓不用重槌。好了，我在等你在销售工作上的好消息！”
自从那次谈话后，王大川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把勤快的作风加倍地投入在销售工作上，每天就像走马灯似的跑销售点跑用户家，有时候把售后的服务工作都包揽了……
到了年终时，在整个销售部的员工里，顶数王大川的业绩最优。不到半年时间，王大川用工资收入和绩效奖金，不但还清了借大哥大姐的钱，同时又给了父亲二万元。
两年后，王大川升职为销售部总监。父亲叮嘱他记住“勤能补拙”这句话，让他受益非浅。
这天，刘先锋又找王大川谈话。王大川看见他有些消瘦，脸色发黄，便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刘先锋摆摆手，“没啥事，就是前段时间应酬多了些，这 酒 可 没 少 喝……” 他 话 题 一 转 ，说，“大川呢，你也够累的了。趁这段时间不忙，你该休年假了。我给你半个月假，回家陪陪老爸吧。”王大川闻听后，也觉得该回去多陪一陪父亲了。
王大川把销售部的工作交待一番后，当天就往家赶去。
一到家，父亲给他做了一桌好菜。父子俩边吃边喝地聊起来。王大川打心眼里敬佩父亲，别看他文化不高，可爱看书读报，对传统的国学也感兴趣。而且父亲善于理论联系实际，每当遇到什么大事或难事，他会引经据典的给找出破解的办法，有时竟然能起到指点迷津的作用……
聊着聊着，父亲一拍脑袋，说:“我差点给忘了。大川啊，爹求你办件事呗。”王大川有些惊讶，“咋了，跟你儿子还讲求字？”
父亲说:“我想让你给你二姨家的大友子找个事儿做。你二姨求我好几次了。”
王大川一听，火又给引上来了:“什么？给那个祸害找工作？我才不尿他呢！”
“大川哪，咱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大友子悔改了，咱们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真正改好了，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主儿。看在爸的面子吧……”
“好吧，我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也看在我二姨的面子上，给他一次机会。正好，我们公司有一块绿色食品产业园 需 要 人 手 ，我 去 说说。”王大川边说边心里想:老爸呀，你是真有一颗善良的心啊……
假期过去十天了。这天，王大川在陪着父亲逛公园。中午，他们正坐在凉亭吃午餐的时候，王大川的电话响了。王大川见是公司办公室的号码。是总经理秘书打来的电话，告诉王大川，刘总经理生病住院了，让他火速返回公司。
王大川赶到医院时，见总经理刘先锋面戴氧气罩，已经处于病危状态。
王大川惊愕地:“怎么，我才离开十天，总经理就病成这样了？！”
秘书悄声告诉他:“总经理是肝癌晚期了…… ”
王大川含着眼泪，伏在刘先锋的耳旁叫着:“刘总经理，我是王大川！”
刘先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王大川，立刻清醒了，抬起右手示意王大川坐在他身边。有微弱的声音说，“大川，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大川泪流满面了:“总经理，你不会有事的……”
刘先锋微微地摇摇头，说道:“大川，我有事交待你……”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秘书，秘书立刻说道，“总经理您说吧，我记着呢……”秘书拿出了纸和笔，同时拿出了手机。
刘先锋说:“大川，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交给你两件事，相信你一定会办好的。”
王大川:“我一定给你办到！”
……
办完了刘总经理的葬礼后，身心疲惫的王大川来到了刘先锋的办公室。
坐在了刘先锋坐过的椅子上，王大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拿电话，拨通了父亲的手机。
“爸，您好吧？今天告诉您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王大川平静地说。
“儿子，我还是先听坏消息吧，是不是你们的总经理病重了？”
“坏消息是总经理病逝了……”
“多好的人啊……”电话那边传来父亲的低泣声。
静了一会儿，王大川说:“这好消息是，刘先锋总经理临终时留下两个遗嘱:一是把他的公司交给了我管理；二是把他的女儿红红交给我抚养。”
父亲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儿子，你看过《三国演义》吧？”
王大川:“当然看过了，先看的小说，后看的电视剧呀。”
“那你记得’刘备临终托孤’ 这段情 节 吗 ？” 父 亲说，“诸葛亮那么才智过人，可他心甘情愿的为幼主效力，不敢有一丝取而代之的念头，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啊！”
王大川一时懵懂:“那您是说……”
“儿子，听我说完。”父亲继续说道，“你知道’厚德载物’这句话吧？”
王大川:“当然知道的。人家清华大学的校训里就有’厚德载物’这四个字。”
“ 另 外 ，你 知 不 知 道 人 们 常说 ’ 德 不 配 位 ’ 这 句 话呢 ？ ” 父 亲 又 反 问 道。
“最近就经常听到，是说某某女明星偷税漏税，不配领国家级大奖的事。”王大川回答道。
“所以呀，咱们也要明智一些，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认清自己的’载物’能力，切不可忘乎所以呀……”父亲很深切说。
王大川终于听懂了父亲的话。他对父亲说:“爸爸，谢谢您指点，您真好……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王大川和公司的法律顾问，一同来到公证处。签署了一式两份的两个文件:一份是委托经营证明书；一份是公司资产持有人证明书。除了文件外，还附有音像资料。两份文件由公证处公证后，分别由公证处和公司存档保管。
王大川和秘书来到刘先锋的女儿 刘 红 红 的 寄 宿 学 校。
他们见到了刘红红。秘书用手机播放了刘先锋的生前视频。
“红红，爸爸要去国外看病了。今后，由王大川叔叔代替爸爸来看望你、照顾你……你要听大川叔叔的话，好好学习……”
十六岁的刘红红再也忍不住了，她叫了声“爸爸”，就大哭起来……
王大川上前抱住她的肩膀，说，“红红，想爸爸的时候就来找叔叔吧……叔叔也会像爸爸一样常来看你的，更像爸爸那样永远爱你……”
红红的双手紧搂着王大川。
王大川吻着红红的头，泪水滴在她的头发上……
一种当父亲的责任感，瞬间涌上心头。王大川心里在默默地说:“红红，你健康快乐地成长吧。大川叔叔在为你守护着你名下资产——也是你爸爸奋斗的血汗……”
不知不觉，在王大川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张笑脸:那是父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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