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喝白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小学一年级。
出生在物质匮乏时代,我从小就非常地嘴馋,用我妈的话说,让我买袋盐,都要打开尝一尝,经常在厨房流连忘返,花式偷嘴。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个同学,老爸是个酒鬼,每天都要喝一点。有一天,他让我同学去帮他打酒,我跟着去。酒装在一个玻璃的酒瓶子里,酒瓶子上有根带子,我同学提着,我们一起朝回走。
路上,我厚着脸皮跟我同学说:“你爸爸天天喝酒,不知道这个酒,好不好喝呢?”
同学说:“我不知道,没喝过。”
我说:“要不我们尝尝吧。”
同学说:“我爸爸不让我喝酒,他知道要骂。”
我说:“没事,我们就喝一小瓶盖,尝一尝。”
于是每个人喝了一小瓶盖。刚入口的时候,觉得好辣,然后,一条热线就流到了胃里,胸口热乎乎的。因为当时是冬天,于是我就说,再喝点,喝了暖和。
就这样,冬天的傍晚,两个小女娃,你一瓶盖,我一瓶盖,把一瓶高粱酒喝了一小半。然后,我就开始晕了,天旋地转,一跤跌在地上,把手里的瓶子也跌破了,划破了手指根,深可见骨。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拿起手来,看着手上那个狰狞的伤口和白色的骨关节,以及流出来的鲜红的血,竟然没有觉得痛,也没有觉得怕。倒是我同学,不知道喝得比我少,还是酒量比我好,一路哭着跑回去找大人。
那个伤口,缝了三针,甚至到缝针的时候我都不痛,连麻药都没有打,晕乎乎的状态下就缝完了。
因为伤到右手,影响所有日常活动,这个伤口过了整整一个冬天才好,现在还有个疤。
可能是巴甫洛夫反射,我将酒和这段难熬的日子联系了起来,从此不爱喝酒,白酒辣嗓子,啤酒像马尿(其实我也没喝过马尿),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喝。
二
阴差阳错,我大学毕业后虽然换了几下工作兼工种,最后还是固定成了一名销售,大客户销售,喝酒是日常那种。
这就很为难,我的酒量是二两倒,最初我做全国市场,不得不在各地酒场打磨,虚与委蛇,十分辛苦,倒是学了一堆不着调的酒经。
在内蒙,我和一个老同志去收款,客户说,喝一杯,一万块,老同志看了我一眼,悲壮地冲上去了,那一次收了42万。
在山东,对当地规矩不熟,不知道主陪副陪的道道,敬酒敬早了,被罚酒三杯。
在贵州,斟了杯“双眼皮”去敬客户领导,被揪住,不得不喝了个小钢炮。
在新疆,遇到了喝酒敬酒,歌声不停酒不断,那次我反客为主,拿出悠长的气息,小灌了客户一顿。
...
罄竹难书。
这些酒都是好酒,茅台五粮液1573,法国意大利新世界,但当是时,它们只是药引子,让人快速进入掏心掏肺的状态,好把重要的话,僭越的话,敏感的话,半真半假地说出来。
这么多次喝下来,我竟然从来没有喝断片过,因为酒量太差,身体会自动排异,喝到一定程度就会吐,不像酒量好的人,属于温水煮青蛙,等到身体承受不了的时候,机能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动弹不得,只能无可奈何地断片。
有一次一个朋友拿一瓶罕见的茅台跟我喝,结果我喝了二两之后,就开启了卫生间呕吐模式,这样去了两三趟之后,朋友非常肉痛地说,你知不知道,吐一口六百块啊?
真是暴殄天物。
所以,四十岁之前,我是不喜欢喝酒的,喝不惯那个味道,也喝不惯那个气氛,在我看来中国的酒桌文化要么是服从性测试,要么是虚荣心比拼,还有一点点怂,非得借酒装疯,才能说点什么。
三
我有个小姨,我很小的时候,大学毕业出国去留学,出发前天天在家练习喝红酒,说怕到国外社交场合不适应。
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小时候,除了那个同学酒鬼爸爸,就只有小姨独自一人在家喝酒。并且小姨不要下酒菜,一个人端着个高脚酒杯,喝得脸上红红的,每一颗雀斑都闪闪发亮,整个人一下有了一种神秘优雅的气质。
四十岁以后当打之年,工作带娃孝敬长辈处朋友,件件事都要顶得住,有时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陷入低潮。某次开始尝试喝一点酒,发现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于是日子又可以继续。
呵,原来酒精是有这样的情绪价值。
渐渐的从低度适口的气泡、清酒、冰酒、贵腐、百利甜、雪利、苦艾,到中度的梅子酒、威士忌、白兰地、金酒都有所涉猎,最近爱喝精酿啤酒。
也不多喝,就是一小杯,让人微醺,又不至于头晕,更不至于失控,就是给自己的小乐趣。
也就理解了古今中外的文人,大多喜欢独酌。不用应酬他人,只是让自己开心一点,这方面合法食物中酒精效率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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