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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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0期“拒”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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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仁自小就是一个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人，从小时候别人向借他心爱的连环画、新买的卷笔刀，到长大后别人向他借钱借车借家电，他即便满心不舍或者很不情愿，却还是会扬起笑脸连连点头对别人说：“可以借给你啊，你拿去吧，不急着还。”

而他借出去的东西却很少能得到他人的爱惜。被他借出去的书本、玩具、车子、家电等物品在拿回来时经常会被折腾得坑坑洼洼的，再不复原来的光鲜亮丽；借出去的钱也总是很难要回来。

为此，他不知道挨了家里人多少骂：“给你新买的书/玩具，你第一天就借出去了？上次你借出去的那些东西，拿回来的时候都变得破破烂烂的了，你怎么借给他们？”

“你又把车借给别人开了？上次被撞得车头都变形了那些人也不修好再还回来，你怎么还借车出去？”

“之前借出去的三千块钱都没要回来，你怎么又给别人借了八千？自己日子不用过了吗？”

小时候父母甚至会揍他让他不许再借东西给人，要学会拒绝别人，几十年过去了，他却还是说不出拒绝别人的话。

“我同桌开口跟我借东西，我怎么能不借。”

“大家都是我同学，我都借给同桌，怎么不借给其他同学，那太影响同学感情了。”

“我跟他们同事一场，他们有事跟我借个车，我能帮就帮一把吧。”

“乡里乡亲的，他们家有难处，找我借点钱，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赵仁为自己的行为找了许多借口，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个不会拒绝他人请求的人的事实。

直到后来，年近中年的他突然开始沉迷钓鱼。为了钓到更好更多的鱼，他不仅斥巨资买了很多质量优良的钓鱼装备，还会用心选择下竿位置、努力学习钓鱼技巧，还加了一个钓鱼同好会，跟其他钓鱼佬们一起研究钓鱼技巧和交流钓鱼信息，还时常相约一起垂钓，没多久，赵仁便跟同好会里的人熟起来了。

交情变深了之后，同好会的人便也开始跟他借钱借车借渔具等，赵仁不会拒绝别人，便都借给他们了。对于那些借了东西不太爱惜但到底有借有还的人，赵仁会继续同他们交往，对那些有借无还的人敬而远之。因此，他跟钓鱼同好会的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直到有一次，他在钓鱼同好会认识的朋友又一次找他借东西，借走了他的宝贝钓鱼竿，赵仁百般不舍，却因为自己不会拒绝他人的老毛病，只能忍痛将宝贝借了出去，直到一个星期后，朋友才将钓鱼竿还给了他。

“我的钓鱼竿怎么断了？”赵仁接过朋友递过来的已然断成两截的宝贝鱼竿，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啊老赵，我借你的鱼竿去钓了两次，然后就被单位派去隔壁省出差了，今天刚刚回家，发现鱼竿被我儿子拿着玩了几天，到处敲敲打打的，一不小心就打断了。”朋友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可是我横跨几个省市、精心对比挑选，又花了大几千块钱才买回来的钓鱼竿，都还没用多久，现在就断了……”赵仁的心在滴血。

“实在是很抱歉啊老赵，我儿子不懂事弄坏了你的鱼竿。”朋友对赵仁抱拳鞠躬，“我回家一定狠狠批评他。”

赵仁没有立即回话，他在等朋友说赔偿的事，朋友却只一个劲地道歉，绝口不提赔偿的事，让赵仁在心疼鱼竿被毁的同时又开始对朋友感到心寒。

“我这鱼竿被你儿子弄断了，你总要表示表示吧。”最终是赵仁舍不得斥巨资买回来的宝贝鱼竿就此被毁，忍不住开口跟朋友说起了赔偿事宜，“我这鱼竿是八千块钱买回来的，要不你赔我三千，我再去买别的？”

一听到赵仁要他赔三千块钱，朋友的脸立刻黑了：“咱们朋友一场，老赵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一家老小都靠我养活，哪里拿得出三千块钱赔给你？”

“我就是买不起高档鱼竿，才要借你的鱼竿过过手瘾。现在鱼竿断了，我也不想这样的。”朋友说道。

“那你儿子弄断了我的鱼竿，你总要替他表示一下歉意给我一点赔偿吧。”赵仁也不高兴了，“你是他爸爸，他做了错事当然要由你这个父亲来买单。做错了事总不能只丢出一句‘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的’，就不用赔偿了吧？”

“你这人也太小气了吧，不就是根鱼竿吗，断了就断了呗，我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要我赔钱？”朋友指责道。

“我小气？我要是小气，之前你跟我借钱借车借鱼竿我就不会借给你了！”赵仁因宝贝鱼竿被毁，犯错者还倒打一耙指责他小气，被气得发晕，一向老好人还脾气和善的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好心把我的高档鱼竿借给你，你不好好爱惜收拾好，现在被你儿子弄断了你不愿意赔偿还反过来指责我小气，我看是你忘恩负义吧！”

“以后休想我再借任何东西给你！”赵仁狠狠丢下一句话，便拿着损坏的鱼竿离开了。

赵仁才走到停车场，又碰到了钓鱼同好会的另一名熟人，那人一看到赵仁，立即眼睛放光地跑到赵仁身前，开口就是：“老赵，把你帐篷借给我呗，我过两天要跟人去露营钓鱼，我的帐篷却坏了。刚好你也有帐篷，借给我去露营呗，省得我再买。”

听到这人又是来找他借东西的，赵仁刚刚被指责“为人小气”的怒火瞬间更加高涨了，他对来人大吼道：“不借，你要用帐篷用自己的，坏了就去买，别来借我的，我不借！”

话一出口，赵仁来不及观察熟人的反应，自己倒先愣住了：原来拒绝别人的要求，开口说出“不借”二字，是这么容易的事。年近中年，他终于学会开口拒绝别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