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父亲那只黑色的小钱包。
父母开枝散叶生了我们姊妹四个。 父女亲情一辈子都缠绕不断。 父亲一生都在用纤细的枝条护佑儿女。 父母亲七十年粗茶淡饭的生活。 我们像一只只大雁飞向了远方。 父母的养育之恩永世难以报答。 看见南瓜便不由想起种菜的父亲。 拥葱栽蒜是父亲每年必做的功课。 牵牛花开在田间地畔陪父亲。 父亲种的花椒都分给了儿女。 父亲每每迎着朝阳躬耕陇亩。 父亲的小菜园永远都郁郁葱葱 莲花白多的时候父亲赶着马车卖。 父亲在门前栽了几株柿子树。 院子的空地也被父亲利用起来。 父亲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 父亲种的玉米棒颗粒饱满金黄。 玉米芯子是父母亲做饭的好燃料。 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忍不住泪流满面。 几十年难得一次的山中家庭聚会。 父母亲衔泥垒窝为儿女遮风挡雨。 我山外的父亲母亲的合影。 我抓拍的父亲居家的照片。 父亲总是开着老年车接我送我。 父亲身后就是生我养我的村庄。 下雪了不知道远方的父母冷不冷?!
一辈子像牛一样任劳任怨的老父亲。
2020年国庆放假期间,大女儿把外公从咸阳老家拉到了商洛山里,父亲的到来,让我这个远嫁的女儿欣喜不已。
76岁的父亲,穿着出门的衣裳,戴着一顶时尚的帽子,显得神采奕奕精神百倍。走进家门,他一会儿询问婆婆的身体状况,一会儿打听小女儿的学习成绩,忙的不亦乐乎。
第二天,父亲让我陪他去城里转转,于是父女二人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了大半天。父亲说:“我轻易不来,来时又走得急,啥都没买。”我说:“家里啥都不缺,不用买。”父亲说:“走亲戚还能两手空空,我给你婆婆和小娃买点东西,多少是个心意。”拗不过父亲,我们来到一家南方人卖香酥鸡的店铺前,我说:这家生意不错,平常顾客老排着长队,这会儿人不挤,给我婆婆买一个烧鸡,她喜欢吃。父亲点头同意,接过称了重的烧鸡,我正要打开手机扫码付款,父亲上前拦住我:“不要你掏钱,钱我有,让我来付。”说完父亲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钱包,又层层摞摞地打开,抖抖索索地取出100元钞票递给老板。我说:“一会儿逛完街,我们要走亲戚看一下孩子的妗婆,要不再买一只烧鸡?!”父亲表示赞同,下意识地又一次掏出他的黑钱包,我说:“爸,这是我的人情,不用你掏!”父亲执拗地坚持:“我这不是拿钱包着哩吗?今儿买啥东西都叫我出钱!”结完帐,父亲愉快地笑着说:“给他奶买下东西了,下来给娃买些啥!”我把父亲领到一个玩具店,挑选了一个价格不菲的玩具——一只调皮可爱的小海龟。我说“爸,这个不错,就是贵了点,75块呢!要不咱换个便宜些的。”父亲摇头:“你说好就买下,管它便宜贵贱的,能给娃买几回耍活儿嘛?!(口语:玩具)说完父亲又一次取出他的黑钱包,付了钱:“耍的有了,还没有给娃买吃的哩!”我们又一同来到一家蛋糕店,给孩子买了一包泡芙五个蛋挞,父亲抢也似的地用他的黑钱包开了钱,并不好意思地低声诉说起来:“你们小的时候咱家里负担重,我和你妈挣的工分还不够一家老小的口粮,年终还要倒贴钱,都没有给你们买过啥好吃的,如今社会好的,娃们幸福成啥了!”
父亲一番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印象中,小时候家里从来没有过多余的闲钱,日子总是过得紧紧巴巴的,我们姊妹几个每年的学费都是在村上信用站贷下的。1986年我18岁上高三,瘦弱的风都能刮跑,身上穿着舅母从湖北寄给我母亲的灰格子布衫,显得老气横秋的,完全没有妙龄少女的朝气和活力。那年祖父病逝,家里没有粮食过丧事,祖父的亲家蓝晴爷从他们家里周济给我们几袋子小麦,父亲才勉强葬埋了祖父。灰头土脸的我们姊妹几个,很少有穿新衣服的待遇,更别说吃的玩的东西了,那些奢侈的物件,只有在梦境里才可以见到!我父亲——一个乡村赤脚医生,平常有一点小钱,总是小心翼翼地锁在一个黑抽屉里边,偶尔看父亲从里边取钱,取完又小心谨慎地把那只神秘的抽屉锁上。父亲紧缩银根,省吃俭用,唯唯诺诺、胆小慎微地把四个儿女抓养成人,又看着我们一个个成了家立了业。记忆当中,我有一个花钱极端吝啬过惯了穷日子的父亲,他会因为母亲赶集的时候多花了几毛钱而大动肝火,也会因为我们不小心弄丢了一只钢笔而耿耿于怀!岁月沧桑,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大方的?!他一反常态的做法,令我一下子很难适应。我初步统计了一下,那天陪父亲逛街,他总共掏了六次钱包,花费人民币266元。放在从前,搁在我父亲身上,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这一切,我76岁的父亲做的是那样淡定从容、不露声色。仿佛站在老家的硷畔上,看一群白色的鸽子从天空掠过,留下串串隐隐约约而又悠扬动听的鸽哨声,我忍不住心潮澎湃潸然泪下……细心的父亲觉察到我的情绪变化,轻轻地碰了碰坐在出租车里一同返程的我:“咋啦?发生啥事儿了?你怎么哭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摘掉眼镜挤出一丝笑容:“风大,把什么东西吹进眼睛里边了!”
下车的时候,父亲习惯性的再一次掏出他的黑钱包,在和出租车司机友好的交流中支付了车钱,和我一道拿着采购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了。
第三天。女儿要上班了,父亲也要回山外老家了,我恋恋不舍地和爷孙二人道别。父亲这次进山,实实在在当了一回有钱人,让他的黑钱包一回回地抛头露面,作为一个男人,我想这是我76岁的老父亲今辈子都引以为荣的一件事情!
小车徐徐发动的时候,大女儿摇下车窗,我大声地对父亲说:“爸,把你的黑钱包拿出来,让我拍张照片留个纪念。”父亲笑眯眯地又一次掏出了他的黑钱包……
这一回,父亲和他的黑钱包便稳稳地驻扎在我的手机相册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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