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晓雪花呈瑞,飞遍玉城瑶砌。何人剪碎天边桂,散作瑶田琼蕊。萧娘敛尽双蛾翠,回香袂。今朝有酒今朝醉,遮莫更长无睡。
——(宋)晏殊《秋蕊香》
一梦初回,不知时辰,只觉得窗帘的缝隙间,天色已明。起身探看,才发现原来是飞雪漫天,映亮了这个凌晨。啊,向晓雪花呈瑞。
雪花的脚步轻悄,正如你走进昨夜梦中的声音。梦里的我自己行色匆忙,为了要赶上最早驶向你的那一班列车。可到底没赶上,懊恼间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贯从容不迫的笑,说:不着急,不是还有下一班吗!
我的焦躁惶然,在你的声音里就这样被轻描淡写过去,一如既往,即使是在梦里。我于是从容下来,乘上下一班列车。车厢里的画面转眼跳转,接下来的画面,是我已坐在你的办公室桌前的沙发上,等你——身随心到,梦境就有这么任性地百无禁忌。
不一会儿,你从门外进来,一边走一边和身后什么人说话,记忆里的姿势,记忆里的声音。我抬头,刚要看见你的脸,梦却消散在雪色的微光中。
醒来,雪色的微光中,窗外是一个玉城瑶砌的世界。丟棉扯絮的无声飘落,不会出现在你的视野,亚热带的冬天不下雪,如亚热带彼岸的今日没有我,和你。
诗人说,纷纷扬扬的六出晶莹,是被剪碎了的天边的桂花。转身,衣袂飘扬,舞动没有你的空气里,那样熟悉的桂花香。叠现你的街道,我的欢颜,我们并肩的脚步里那些缭绕不去的芬芳。原来是天意多情,怜取你我的离别,特意剪碎你窗前的桂花,洒作我眼前的飞雪,然后——天涯与海角的距离便在芳芳与洁白的牵连里,孵化出温柔纤细的一抹笑意。
生命旅途上的诸多变数,总让我们措手不及,比如离合聚散,比如斗转星移,算来全都是无能为力。只好将那些不能放开、不愿放开的,驮在肩头,提在手里,堆在眉间,走过一程程山水,一段段光阴。
佛曰:执着,是人生苦海的轮回,那你我的执着呢?你说,是千帆过尽之后展翠眉回香袂的从容。从此红尘最深处,有清风朗月的天堂,无论你我见与不见,想或不想,总是安稳在那里。于是任由衣带渐宽,跋涉过流年,苦便苦了,痛可以不怨,伤可以无悔,每一个失眠的夜晚也不再有落空的遗憾。
我的行囊渐行渐远渐沉重,桂花在雪白的心思里旖旎。你的眼神越长越久越深沉,雪花在馥郁的牵念里飞翔。缘或许皆由天定,份却大抵都在人为。所有会被时空搁浅的感情,只不过是因为爱得不够。而那些一直被捂在胸口,捧在手心的相知相许,必将带着我们的体温贯穿每一个季节,畅通每一个路口,只因雪白无改变,花香不消散。
何况还有梦。一边打叠起我长发的桂花香,一边漫卷你肩头的雪花白,穿越日升日落,潮来潮往,世事人间的浩荡苍茫。瘦尽了因果的无休止,守住毋须圆满,更毋须公平,更接近于其本质意义的,原初的两情相悦。
且尽樽前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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