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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澜沧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5947次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请乘坐MU5947次航班的旅客前往20号登机口排队准备登机。”机场广播正在播放登机通知,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12:45了。于是跟星星说:“走吧,登机了。”
站在飞机舱门处迎接乘客的是两个穿着少数民族传统服装的姑娘,鲜艳的红色条纹花布裙非常漂亮。我猜想应该是拉祜族服装了吧,毕竟我们此次飞行的目的地是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景迈机场。
我们刚坐下来,飞机就开始了滑行,急速的冲上了蓝天。周围的山峰很快被淹没在云雾里面。
星星问我到:“这次要飞多久啊?”
“大约一个小时吧。”我说。
“哦!”他顿了顿,说:“那不睡觉了,你接着讲吧!”
我答应了。
飞机在群山上空平稳的飞行,我又开启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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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最短暂的就是一月了,夹在元旦和春节之间,新年假期的愉悦才刚刚散去就又开始期盼一个真正的春节假期的到来了。春节假期过后,大家又回复到了紧张的工作状态,特别是吴奇仁和他的销售团队,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偶尔在办公室看见他们,都是风风火火的来去匆匆。
二月底的时候影像组发生了一点变化,吴奇仁又招收了两个新的销售员,而丁德军则被调整出了影像组的销售队伍,转到了徐晓强的消耗品组。这件事情其实是很不寻常的,GE公司的各个销售部门之间其实很少发生人员交流的,何况徐晓强对吴奇仁并不友好,自然是不愿意接收他所淘汰的员工的。于是有一天中午,我跟康敏在楼下金陵小吃吃饭的时候问她是怎么回事,康敏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公司同事,就跟我说了这背后的故事。
原来丁德军是有来头的,他是宿迁医院丁院长的儿子。前年大学毕业的时候正好吴奇仁带着周智勇跟医院谈一台CT的合同,丁院长就让吴奇仁帮忙安排一下儿子的工作。吴奇仁本不愿意伺候这种公子哥的,但是当时的情形下又不能得罪丁院长,于是在酒桌上跟丁院长约定,丁德军去了他那里,就不再是丁公子的身份了,干得不好照样挨骂的。
吴奇仁端着酒杯跟丁院长说:“院长能同意我的要求,我就把这事给办了。您要是心疼儿子怕他受委屈,那我宁愿现在得罪您不做这个单子也不能帮这个忙的。”说着一口把酒给干了。
又说:“还有一个办法,我送一辆车给丁公子祝贺他毕业,工作的事情院长您再另外找人想办法。您认识的人那么多,随便找个人就把这事给办了。”
但是丁院长最后还是坚持让吴奇仁把丁德军带进了GP影像组,而吴奇仁自然也没有送出去那辆车的。只是可惜这个儿子没能给他做院长的父亲长脸,尽管这两年来时不时被吴奇仁敲打责骂却还是没多少长进,连续两年都是部门唯一一个不能完成销售任务的。吴奇仁觉得他再做下去也没啥前途了,又不好随便开掉他,毕竟当年承诺过丁院长的。最后还是在王军的协调下给徐晓强施压,硬是把丁德军给调整过去了。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极度震惊的。以前我一直不知道GP销售部门的同事到底一年到底能挣多少钱的,只是猜测他们的收入应该非常高的。前面陈洪说一年喝掉一百瓶五粮液的时候就已经艳羡不已了,这会又听说不要小汽车也要来这当学徒的,于是更加被他们可能的高收入而彻底的震惊了。
当然直到今天我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不过它早已不再困扰我了。在这行里面混了十几年之后,见识了那么多的人来人往,“眼见他起高楼”,又“眼见他楼塌了”,我也明白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道理了。
比较有戏剧性的是,后来丁德军去了消耗品组却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业务做的风生水起。他在GP又做了两年后被美敦力挖过去做脑外科产品组的销售经理,又过了几年,竟然就做到了美敦力的江苏省区经理,也算是圈内的一号人物了。前年来跟我们聚会的时候,居然是开了一辆迈巴赫来的,风光得很。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树挪死人挪活”的。
或许是因为“挪活了”的缘故,丁德军后来也并不怎么介怀他在吴奇仁手底下的那段不太光辉的历史,离开GP之后还经常跟我们联络,偶尔大家也会聚在一起喝杯酒聊聊天的。
多年之后,有一次我们几个老同事聚会的时候谈到吴奇仁。丁德军说到:“其实我挺感激他的,虽然他那时候老是骂我,但是后来想想,他绝对是个好老板。”停下来喝了一杯啤酒又说道:“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当时不是吴奇仁要赶我走,是我自己觉得干不下去了主动跟他说的。”
张勇问他:“是吗?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丁德军说:“我当时在影像组干不下去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销售的料,又觉得丢了老爷子的脸,就去找吴奇仁说想要离开GP换个工作。吴奇仁说建议我去耗材组,他说我就是适合做耗材的,肯定能做出来的。王军和徐晓强那边,也都是他去说的,要不然徐晓强也不会要我。我去的时候也是将信将疑的,没想到能混出来啊!”
大家一起举杯,说:“你岂止是混出来了啊!你他妈的现在是牛逼了!”都干了,大笑。
我问道:“那你后来还跟他联系啊?”
丁德军说:“有的,我每年春节都会去给他拜年的。我们家老爷子也经常跟我说,吴奇仁当初是帮过我大忙的,要记得人家。老爷子还说,吴奇仁他绝对是个人物啊!”
我们听了,又都叹口气,心中无不以为然。
张勇接着说:“我们几个,哪个当年没有接受过他的帮助的啊?当年没有吴老板,谁知道我们现在能怎么样啊!”
丁德军接着说到:“是啊。他当年多牛逼啊!谁知道就突然消失了呢!”
大家都沉默了,一片黯然。
过了一会,我举杯说:“来,走一个吧,敬吴老板!”
大伙儿一起举杯,齐声说:“敬吴老板!”
当然了,这些都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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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二年四月初的时候,GP医疗中国区在南京召开了那一年的年会。尽管中国区的销售年度早就已经结束又开始了,然而因为美国总部的财年是从第一年的四月一日开始到次年的三月三十一日结束的,所以中国区的正式年会也是每年四月份才召开的。因为南京影像组在上一年度彪悍的业绩数据,公司把年会的地点选在了南京,这可以看作是总部对南京影像组的一种褒奖,也是南京分公司的殊荣吧。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年会,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GP这种跨国企业的财大气粗和浮夸奢华,或者说是医疗行业当年的高端奢华上档次吧。
年会的地址选在了南京东郊五星级的国际会议中心酒店,就在紫金山脚下,坐落在中山陵和明孝陵之间,尽显贵胄之气。酒店的环境也非常好,青山如黛绿草如织,繁华似锦姹紫嫣红。除了交通不是很便利之外,其余的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年会的筹备工作是由陈妍负责的,康敏和安琪协助。全国三百来号人,加上几个美国佬,光客房就定了两百来间,差不多就把酒店给包了。三天的吃住行和旅游观光,要全部安排妥当,除了钱之外,工作量也是蛮大的。
年会的欢乐气氛在第一天的晚宴上就达到了高潮。
当天的晚宴是在国会中心大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厅举行的,主题是“南京欢迎你”。
晚上六点多钟,公司全体员工都基本到齐入座了,会议厅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会议厅尽头的舞台区域,被一块幕布遮掩得严严实实。舞台下面的主桌还空着,虚位以待大老板们。
六点半,大老板们终于出现了。王军和吴奇仁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中国区的总裁和副总裁们,簇拥着两个老外,从会议厅门口走了进来。会场登时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起立鼓掌,热烈的掌声一路欢送他们到主桌就坐。
一阵清脆的鼓点在舞台上响起,大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灯光亮了起来。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从大幕后面露了出来,五颜六色的激光投射在上面,组成了几个色彩缤纷的大字:“南京欢迎你!”全场掌声雷动,鼓点变得急促高昂。
须臾,掌声停歇,鼓点也停歇下来,舞台的灯光变得柔和。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一个身穿薄纱长裙,打扮得如仙女一般的姑娘出现在台上,坐在舞台中央的案几前,正在弹奏着一具古色古香的凤尾古琴。白色的幕布缓缓的升了起来,露出来一块巨幅画布。画面上,大观园内花团锦簇,百鸟翱翔,亭台楼阁,水榭石山。还有一群钗裙鹤氅、环肥燕瘦的美丽女子,簇拥着一个珠冠玉带、粉面含春的风流少年。琴声幽雅婉转,正是那一曲《枉凝眉》。
我远远的望过去,只见到吴奇仁正在对两个老外低低的耳语,想是在给他们介绍《红楼梦》、曹雪芹与南京的故事了。
一曲终了,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喝彩声此起彼伏。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王军走到舞台上面。他是今天的东道主,按理是由他来致欢迎词的。在用一番冠冕堂皇的措辞表达了对领导的感谢和对同事们的欢迎之后,他话语一转,说:“今天,我作为南京公司的总经理,要特意向大家介绍一个人,那就是我们南京影像组的经理吴奇仁。”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王军拉着吴奇仁站在台上,频频向大家致意。他接着说:“正是因为吴奇仁以及他所带领的影像组团队的努力工作和杰出成绩,我们今天才有机会在南京相聚!”
我在台下看着吴奇仁,他瘦高的个子与王军的矮胖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禁莞尔。吴奇仁的脸上保持着微笑,两眼散发出奕奕神采。我想,他的内心此时一定是乐开了花吧。
当天的欢迎晚宴非常的成功,不仅仅因为了《红楼梦》与“大观园”,还因为一道淮扬名菜“文思豆腐”。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碗,碗里面是清水一样的半碗高汤,清澈见底,不带一丝丝的油腻。汤里面漂浮着一把细如银发的豆腐丝,轻轻的荡漾着,一根根分离开来。我顿时想起了曹植《洛神赋》里面的那句话——“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不但那两个老外是惊叹不已连连高呼OMG,就是我们这些中国人,也大多数是第一次见识到甚至是听说到如此的一道菜的,自然是赞不绝口的。
那天晚宴康敏就跟我们一桌的,那也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公司餐会酒会时候康敏没有跟着吴奇仁一起的。她就坐在我对面,除了时不时的要跑出跑进帮忙协调处理一些事情之外,其余时间也不怎么喝酒吃菜的,时不时的望向主桌那里的吴奇仁。吴奇仁喝了不少酒,他不停的向老板们敬酒,又不停的有人来向他敬酒,自然越喝越多。
康敏望着他,神态之中不免流落出一丝着急和担忧的情色。偶一回头见我看着她,似乎是窥破了她的心事的样子,不禁又是一番尴尬,讪讪的一笑低头去喝口茶。我也怕她意识到我已窥破她的心事,也赶紧转头去找旁边的同事碰杯喝酒去了。
晚宴进行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差不多快要结束了的样子。有的桌子就开始散席准备回房间去了,又或有三三两两的聚在酒店门口准备出去玩的。
我们也准备散席离开了。康敏叫住了我,让我等她一下,帮她处理一下收尾的事情的。张勇他们说笑着“严工你好好照顾康敏啊!”之类的玩笑话先走了。
这时候主桌还没有散席,我猜想她是怕吴奇仁喝醉了需要照顾是故才特意留我下来跟她一起等的。不过我不会戳穿她的这点小心思的。
我就坐在康敏旁边,一边跟她聊天一边等着。
闲得无聊,康敏问我说:“你觉得今天的晚宴怎么样啊?”
我说到:“很好啊!”停了停又问到:“《红楼梦》的主题是你想的吧?”
康敏很诧异的看着我,“你咋知道的啊?”
我得意的笑了笑,说:“陈妍不如你有文艺气息,她应该想不到这个主题的。”
康敏也笑了。
她又说到:“你别小瞧她,她很厉害的,组织活动没人比她行的。就这个‘文思豆腐’,你以为随便吃的到的啊?告诉你吧,这个酒店的大厨都做不了的,南京就没人能做这个菜,陈妍特地从扬州食为天酒家请来的大厨做的。”
我惊讶道:“真的吗?费这么大事啊?”
康敏说:“是啊,这个晚宴可费事了。你看这个会场的灯光音响,全都是请专业公司布置的,她嫌酒店的灯光音响不好,没有气氛达不到效果。”
我惊呼道:“我靠,这不浪费钱啊?”
康敏很不屑的撇撇嘴说:“王军说了,要搞得漂亮,钱无所谓。”
我有点奇怪,问到:“不对吧?年会的预算不是总部做的吗?”
康敏说:“年会的预算是总部做的,不过不包括这个晚宴的。这个晚宴是王军要搞的,南京出的钱。”
“哦,这样啊。”我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又问到:“不过,最后不是还得去总部报销吗?”
康敏笑了,说到:“报销个毛线啊!这钱是南京公司自己解决,总部才不管呢!”
我搞不明白了,问到:“那怎么解决啊?”
康敏笑了笑,对我说:“你不懂的,他们有的是办法。别说这点钱,再多也无所谓。”
这个“解决办法”,我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也不消多讲了。当时自然是不明所以的,但是见康敏也不多说,我猜想可能是不方便透露的吧,也就不问了。
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甘心,又小心翼翼的问到:“那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啊?”
康敏想了想,似乎在心头略微盘算了一下,说到:“差不多三十几万四十万不到吧。”
我惊呆了,舌头都掉了出来。“这么多啊?”
康敏“哼”的冷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说到:“以后慢慢的你就习惯了,他们做销售的,都不把钱当钱的!”
我们相视一笑。我不做声,在心里回味着这句话。
这时候老板他们终于结束了,都起身往外走。我跟康敏就站在桌子边看着。
吴奇仁经过的时候看我们俩还在,就过来问康敏:“陈洪他们呢?”
康敏说:“他们几个唱歌去了吧。”
吴奇仁说:“你怎么没去啊?”
康敏脸一红,说:“我怕你还有事找我啊!”
吴奇仁听了,咳嗽了两声,说到:“今天喝多了。”又说:“你们不等我了,也去唱歌吧。我一会还要跟大老板王老板他们开会的。”
康敏说到:“那好吧。”顿了顿又问到:“你喝了多少啊?没醉吧?”这下子我是真的听出来了她语气中的关切和着急,不禁低头微微一笑。
吴奇仁说:“应该没事的,大概一斤多点吧。你帮我倒杯茶吧!”
我听他说的轻巧,愕然说到:“这么多啊?”
吴奇仁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这算什么,你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哦!”一句话说的我们都笑了。
这边康敏准备给吴奇仁倒茶,找了半天又没有干净的杯子,于是就把自己杯子里面的凉茶倒掉,就着倒了一杯递给他。吴奇仁接过来一口气喝了。我眯着眼朝康敏微微一笑,她脸上又飞起一片绯红。
正好陈妍从外面跑进来喊吴奇仁:“吴总快点,王老板叫你呢!”吴奇仁朝我们俩摆摆手,跟着陈妍去了。
我就问康敏:“现在没事了吧?”边说边坏坏的笑着,拿眼瞟她。
康敏脸上的绯红还没来得及褪去,回到:“没事了。”
我又问:“那你怎么说?还去找陈洪他们啊?”
她想了想说:“反正回房间也没事,不如去看他们唱歌吧!”又对我说到:“一起去啊?”
我说:“你要去我就陪你去呗!”
于是我们俩就朝三楼的卡拉OK厅走去。
走路的时候我问康敏:“你还知道吴老板酒量有多大啊?”
康敏说:“不知道。”又说:“酒量这东西没有确定的,还要看状态和意志。”然后给我讲了个故事。
有一次毛晓波带苏州一个医院的副院长、科长和主任十来个人到南京来考察,吴奇仁请他们吃晚饭,就在公司楼下金陵饭店。康敏也去了,一般他在金陵饭店请客的时候都会带上康敏的。对方十来个人他们就三个人,喝起来自然是吃了大亏的。又只有他一个男的,自然是推都推不掉的。幸亏毛晓波酒量够大,喝了一斤多的样子才趴下,吴奇仁喝的更是不少于两斤的。
尽管已经彻底喝高了,但是一直到把客户送进酒店电梯之前,他都是谈笑自若的,完全看不出醉态。
康敏说:“我当时就想他酒量真大啊!谁知道他正朝着电梯挥手呢,电梯门一关,手还没有放下来,就听见’咣当‘一声,人已经直挺挺的倒地上了。”
康敏吓了一大跳,赶紧喊酒店服务员过来,把他搀扶起来,扶到大堂的沙发上坐下斜斜的躺着。康敏又赶紧打电话叫120,送到省工人医院急诊去。医生听说喝了两斤多,也很紧张,立马各种检查做了一遍却感觉还好,于是就在急诊挂了两瓶水。他倒是好,呼呼的睡了一夜直到早上六点才醒的。可苦了康敏,一晚上守在边上,困了也只能找了个小凳子趴在边上眯一会的。
第二天那几个客户到办公室签合同,说:“吴总酒量真大啊,昨天喝了两斤多一点事都没有,我们几个回去都吐得翻江倒海的。”康敏在边上听了都想笑。
听完这个故事,我不禁感叹到:“这人的意志力要有多坚强,才能够控制住已经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和躯体啊!”
说话间就到了三楼卡拉OK厅,服务员把我们带到房间。推门一看,好大一个房间,应该有十几米宽的。靠墙摆着一长溜的沙发和两张茶几,茶几上面堆满了果盘和干果小吃。还有两瓶已经打开的洋酒,当时我并不认识洋酒的牌子的,后来才知道那就是芝华士12年。茶几边上还放着两箱科罗拉啤酒。屋子里面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房间里面有十来个人,除了陈洪毛晓波他们几个南京影像组的同事之外,还有三个是我不认识,两男一女。陈洪陈晓婕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在玩骰子,那是一种叫“吹牛”的游戏,输了的人要喝酒的。周智勇和另外一男一女在聊天,毛晓波和张勇正在小舞台上深情对唱《相思风雨中》,影像组新来的两个同事坐在边上呆呆的听歌。
我们一进门,那个正在跟周智勇聊天的男生看见了,立马站起来笑着说到:“哎呀,康大美女来了啊!“边说边迎上来,张开双手作势欲抱。看得出来他们应该都跟康敏挺熟悉的。
康敏冲着她喊了一声:“滚!”抬起脚作势欲踢。
那个男生赶紧停下来了,笑着说:“好好好,康小姐发话,那我就滚了!”一屁股又坐回去,胖胖的身体直陷到沙发里面去了。
大伙都笑了。
原来这三个人都是上海影像组的销售。因为之前他们也跑过江苏市场,所以跟陈洪他们有业务上的交集,自然就比较熟悉了,一到年会的时候都要聚在一起喝点酒的。
那个女生拉着康敏过去坐下,又给康敏倒酒,又要拉着康敏去点歌。我因为天生的五音不全不会唱歌,酒量也不大,又有生人,所以就一个人坐到最边上,安心听他们唱歌。
陈洪问我:“喝什么?”
我从来没有喝过洋酒的,于是就说:“今天跟着陈总开个洋荤吧。”
陈洪大笑,就拿了个杯子给我倒了半杯洋酒。
我喝了一口,感觉口味怪怪的。就放下杯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听歌一边看他们玩骰子。他们几个自己玩的嗨,也不管我了。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玩的蛮嗨的,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酒也都喝光了。其间我听康敏唱了几首歌,原来她的嗓音非常好听,特别是一首陈淑桦的《梦醒时分》,唱得非常好,陈洪他们都拼命的鼓掌叫好,我也跟着鼓掌。
后来差不多到了一点左右的时候就都散了,各自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在会场,我看张勇他们眼睛都通红通红的满是血丝,问到:“怎么了?没睡觉啊?”
张勇说:“睡个屁啊!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到早上七点才结束。”
“我靠!你们牛逼啊!”我笑了。
当天下午是年会的重点,要对上一年度业绩突出的个人和部门加以奖励。南京影像组的毛晓波、陈晓婕和陈洪都获得了个人奖励,大伙儿都很开心。最后压轴的大奖,“中国区年度最佳团队”奖,毫无悬念的颁给了南京影像组。
在欢快的乐曲声中,吴奇仁带领他的团队上台领奖,全场的灯光和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掌声经久不息。
这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穿一身得体的西装。他坚定的站在那里,右手高举的水晶奖杯闪闪发亮。他瘦削的脸庞洋溢着骄傲,坚毅的目光通过镜片透射出来,散发着自信的光茫。
我看见康敏站在边上,痴痴的盯着吴奇仁的侧脸。温柔的眼神中,流淌着崇拜和爱怜之光。
我想,这样美丽又聪慧的女子,怕是只有像吴奇仁这样的青年才俊才堪堪与之相配的了。
然而我又想到了吴奇仁的家庭,不禁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心底里生出对这个美丽女孩的无限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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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敏姐姐以前喜欢过他吗?”星星突然问到。
我不禁晒然,笑到:“也许吧。”
星星又问到:“那是在他跟我妈妈结婚之前还是之后?”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也不知道你爸妈具体啥时候结婚的。”其实我知道的,只是说实话未免有点尴尬。
星星不太满意我的回答,斜着眼看我。
我知道这孩子太聪明了,不好糊弄的,只得苦笑着说到:“大人之间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他撇了撇嘴,似乎对我的搪塞不屑一顾。
忽然他又抬起头,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充满挑衅的味道。问到:“那康敏姐姐后来怎么嫁给你的啊?”
我哈哈一笑,说:“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她啊!”
这时候飞机已经开始下降了。从舷窗外望下去,全是一片接连一片的山峰,高耸入云,白色的云朵就在山峰间穿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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