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名字喜欢一个村庄,这还是第一次。
作者速写和家乡的子牙河一样匍匐在原野上的,还有一条永定河。这条河已经成了故道,故道上的荒疏大地,散落着很多村庄。村子都有一样的模样,不一样的是名字。
别古庄,是独特的一个,也是一个文友的故乡,他的书斋叫了“别古草堂”。抱着画夹子走近它,想寻些古意来着。
这古意还没有来时,先是旧意袭来。
作者速写村子的外面,是包了一层皮子的,皮子上面有许多磕头机和井架。揭开皮子走近村子里,青砖,古槐,鉄匠铺们告诉了我这个村子的旧。这旧不同于古,古来自于心里的遥远和沉淀,而眼前的旧意,就算是古意的引子吧。
大街是东西向的,看一段旧意的包浆就知道它的年龄。还是校门的青砖垛缝隙明显张裂开,老树枝从墙头上探出来一大半儿,房子和墙都不在一个直线上,旧电杆子没有了电线,旧窗户半开半敞,没有燕来雀往,一股旋风过来,尘土和塑料袋子呼地上了树梢儿。
往西望去,街南的一个小屋子,和整个街上的房子垂直着,显得突凸。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传了出来,已近午时,街头一片寂静,这声音异常响亮。
作者速写屋子是六七十年代的样子,窗户上面有一个木板支撑着,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儿光亮。靠近窗台下,是一个操作台,台子上是一个破台钳,台钳的把子弯弯着,尘土盖了很厚,看得出来,很少有人动了。
门口里面三五码处,有一个老人,衣服和锈铁皮一样的颜色,看到我来了,回头看我时,屋子里的两个眼睛,还是闪闪发亮。
作者速写“这房子多少年了?”
“生产队的时候就有。”
“很少见这样的铁匠铺了。”
“我身体还行。”
这句话,让我无从再问。该吃饭了的叫声,我看到南边大红砖房后门,有一个大娘打量着我。
再往里走,是平原旧村子里都一样的胡同,宽一步有余,胡同口的一头是街道,一头是没有水的土坑和灌木丛生。有长粗了的老梧桐树,挤进了墙体。各家的门扇上,都有一个锈蚀了的门吊儿,有风刮来,晃晃悠悠的。
没有人从胡同里的门口走出来,也没有炊烟和饽饽味道,这旧村子,象被定了格,凝固在这里。
作者速写画就几张速写后,把车子往西开,柏油路出现了,突突突的拖车、摩托车、三轮车、红汽车把旧意扫乱。
别古,是不愿意离开,是恋恋不舍的对古。凡是不能离开而离开的,就是别,别是为了不失去,还有下一次的有。
别而不离,是心的距离。
古,是寻不到影子的。大地沧桑,绵绵上亿年,哪一刻是新,哪一刻是旧,哪一刻是古,难以区分。就象走近这带有“别古”的村庄,也没有那盼望中的古意。那种古意,不是时间和空间上的,是灵魂独处时方发出来的芽蕾。它多在一个人的遥思冥想中,不刻意,不强求,不执拗。象夜水无澜,夜鸟无影。要么与万物之灵和声,要么和前人学识想通,要么与禅境相近,要么与自己邂逅。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没有过的悲悯,在另一个地方获得了熟悉的陌生。
作者速写这寻古,就必然是一个人能持有走进自己内心的能力,你离开俗尘,走的越遥远,就越没有人来打扰。这遥远是洞悉古意的路途。越原始,越简朴,越真诚,你就越感到古意浓厚。到那个时候,你能看到古人山林的荒桥,能听到旷野的琴声,能坐在古人坐过的月光下,能把繁华舍去,享受苍白的寒冬。
古,让你归寂,也让你慢经四季,与物性合一,不在强弩。凡是有了离尘之心的人,必有一个远行,必有一个草堂,必有一个芦笛,必有一条蚱蜢舟。
古意,成了灵魂的粮食,可以从诗心词意里有,也可以从书痕画境里求,可以从琴音歌阙里找,也可以从静月溪水里捞。古,是灵魂的内陆湖,没有导入,没有流出,那深深的一潭水,成就了琥珀,凝固了万物的喘息。
作者速写于是,这古没有了新旧。踏在当下的土地,就是万古的使者。看到的天空,也是老庄看到的天空。朗朗夜空的白月亮,也是李白对斟的伙伴。潺潺流水,也驮负过古代樵夫的放歌舟。
这新,就是昨日的古,这古,就是明日的新。物化了的万象,都混沌交替,恍兮惚兮。
新,就是冬尽春来的萌,古,就是夏消秋到的冬。古意,就是藏起来的热闹,归于大地的休憩,是灵魂躲起来的半夜,屈倦由如,懒厌了鸡鸣。
作者速写寻到了旧意,灵魂打了瞌睡,归就了古意,灵魂就孤独远行。红尘的一切,都伴风而去。一本旧书,一杯野茶,一灶柴火,一把蒲扇,一滴雨水,一棂月色,一声虫鸣……都成了古意的背影。
于是,不能不去旧村,旷野,山林,洞穴,横舟,栈桥,瀑下,斜阳……
享受这古意,更得有一个草堂,四面迎风,沐尽雨雪,挂上月光。
别古——庄,再来别古。
2017.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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