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涩、湿润,仿佛一切几近糜烂。不硬朗的阳光,不干爽的空气,不轻快的风。南方典型的梅雨季节的南风天。我将裙子冷落到一边,穿了灯芯绒的长裤。膝关节里依然像有只虫,不紧不慢的啃噬,有让人心烦意乱的痛。安静不下来,也不能潜心去做某件事。便拼命喝水,企图淹没那只虫。发现,人真有时候需要自己对付自己。
有短信进来,是柏的。很诧异。搬起手指头算算,竟算不出他走了几天,而那种感觉,恍如隔年。
过来见个客户。猫好。
我删了短信。看蓝色玻璃外发灰的天,找不回叫猫的那个女人的感觉。
回首处处,处处淡然。
六点整,打开皑如的抽屉,搜了剩下的两个蛋黄派,就着白开水冲进了胃。夜要来的时候,我习惯犯困,我总在六点设法吃些东西,然后六点半下班,七点准时回到房间,扔了包,脱了鞋,打开CD,缩在沙发里,然后,混混沌沌睡去。再睁开眼时,满房间的黑色空气浓得流都流不动。CD机的蓝色闪光灯像个搅拌器,企图将黑暗混合。那时,思绪就会像慢慢加温的电炉,渐渐往高温里升去,最终热到可以往里溶化些东西。于是,光了脚,摁亮灯,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然后,可以持温到夜的最深处。
柏守在我的房门口,姿势极迷人。我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摸不着钥匙。突然极端烦躁。
再看见你,真好。猫,让我看看你。
我索性将手插进口袋,靠在墙壁上,仰起头,对着柏。
看仔细了,除了隔夜的黑眼圈略有出色,别无其它。
柏用手拂开我额前的头发。和以前一模一样又完全不一样。时光走了不会倒流。柏淡淡的笑。用指尖轻触我的脸。像从前一样,又不一样。
是的,时光走了不会倒流。即使会倒流,谁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们太清楚各自该要些什么,只能要些什么。生活是残酷的,我们必须作出选择。
幸福的蝴蝶,需要互相守候。(网图)霓虹灯像开在空中花园的花朵,一朵一朵绽露着金属色泽的冰冷,失去温度。街上正人潮汹涌,驱赶得空气都要停下来喘息。城市的夜,让我感觉迷失,辩不清东南西北。南来北往的车流和参差交错的各种光线让我失明,我显得跌跌撞撞。柏轻拽我的袖口,像牵引一个盲人。
停在一个路口,我固执不走了。柏想去那家绿茵阁。对于西餐的刀刀叉叉,我会手忙脚乱,感到累赘。最终不知是谁吃了谁。柏屡次告诫我,要学会做个小资女人,去品尝生活百味。可是,我是个小资不起的女人。比如,我就不能是皑如,说起名牌滔滔不绝。名牌在衣食住行里处处充斥。我不,我是个俗气的女人,路边摊上小贩手上,我都能淘到东西。傍晚花市的玫瑰花,我讨价还价两元钱能买几十朵,插满房间,再插满洗手间。皑如有时候说,我身上的俗气的味道会让她闻到要呕吐。我拿自己没办法。口袋不够小资,模样不够小资,装腔作势也装不出。削肩,细腰,平胸,又薄又小的身骨。宓说,几十年前有美女是如此模样。生不逢时,天作弄。罢了。
最后,柏带我进了一家迥转寿司店。对于辛辣的介茉,能嗖的挤出你的眼泪,比较喜欢这种刺激。逡巡迥转的各类寿司,挑选了自己喜爱的,吃了三四块,眼角有些回潮,像这城市的南风天。柏吃得极少,只连连的喝水。
你一直好么?猫。柏问。
当然。我喝了口水,听到水咕咚掉进胃里的声音,很沉闷。
工作上的麻烦解决了?一直担心你受不住。
嗯。检讨、批评、处罚,没事了。下次会出什么样的乱子还未知。确实有点要疯了,夜里咬被角。我笑,剥自己的脸皮。然后,为柏添了杯水。
柏的手绕过杯子,想勾住我的小手指,又突然停止。这是从前彼此习惯的小动作,有温暖有抚慰。但终归两个人都很清醒。
你该歇歇了,猫。靠在爱你的男人的肩膀上。
那是种幸福,也许该快降临。我得再等等。
我缩回手,望过去,对面,有亲密的爱情男女。别人的爱情,看上去总那么合身。忍不住要妒忌。
艾芙好吗?我问柏。
还好。一起供了楼,从城中村搬到了花园小区。爱情和生活都一步一个脚印。挂记你,猫。
你最好别太贪。我说。然后寡淡的看柏一眼。也没什么,按部就班,两点一线,对于笨的女人,简单的生活会更省心。
柏是个聪明的男人。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把自己定格在这个城市里。说温软的粤语,喝老火靓汤,住宽敞明亮的大房,挣脑力劳动所得的钱财,赡养生活,滋润爱情。而只有我,在这个城市的东南西北游荡这些年,却依然将自己封闭在几平米的出租房,像条寂寞的沙丁鱼。要有物质理想的。柏千百次的对我说。是的,我只是个凡间的女人,别以为就此浪荡一生,别以为爱情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猫,有一天我们也许会后悔。
也许吧。不过,现在别想。后悔总是在来不及后。既然都来不及了,为什么就不抓住来得及的。感情的领域里,我们已经互相错过。
原来你可以更聪明,有时候的笨只是因为聪明过头。柏旋转着手中的杯子,眼神明亮而又狡黠。
呵呵。我也笑。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笑声一路洒下来,很清脆。
还要怎样呢?人要学会知足的。知道柏和艾芙好好的,也就安心了。爱情到底还是会合身的,一如度身订做。
和柏走出来,夜亮得刺眼,潮湿的风从角角落落包围上来,这城市的夜,一切都拥挤不堪。相互缠绕,相互碰撞,夜宁静细致的情感因痛苦的磨擦日益粗糙,让人觉得硌得慌。
柏的手搭在我的肩头。你要好好的,丫头。
当然。我笑得极为灿烂。
歇息了你漫游的小脚,女人不要跑得太远。跑得太远,容易孤独,等待吧,等待幸福降临。
优秀的女人才容易孤独。而我平凡得像一滴水,会随时渗进生活里,没有自己的影子。
我们都变了。柏。时间是生活里最优秀的催化剂。跟着,我们会怎样?
等待。我们活着不外乎是发现美。其余的一切都是等待的种种形式。剽窃来的。柏笑。我望着柏,有时候这个男人的思想透彻极了。而我,也如此。所以,我和柏之间注定会错过。
幸福的蝴蝶,飞为你,停亦是为你。(网图)也许,在看起来需要追逐个不停的生活里,有时候,要安静的坐下来,才不至于彼此追逐着错过。因为,幸福有时候像只蝴蝶,当你追逐它的时候,总是追不到,也许当你静悄悄的坐下来,它却会飞落到你的肩头。
看着柏上车,然后,看着柏隔着车窗挥手。这挥一挥手,会和多少东西告别。而一旦告别,便不再相逢。比如告别那个迥转寿司店,告别柏坐在高脚椅上明亮的笑,告别这个夜晚的十点十五分。这一切,别了就别了,不再重来。生活就是这样,不断告别又不断继续。
再见。我们不是彼此要等待的那只关于幸福的蝴蝶,只是在某个时候,想为彼此停留,但最终没有作停留。那么就飞吧,落到别人肩头,亦或等待别人落到你的肩头,作有关幸福的飞翔亦或有关幸福的等待。
抬头,看见城市的霓虹,璀璨得像满天的蝴蝶。我想,我终归会等到,属于我的那一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