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冷雨,湿漉漉的路面上散乱的人群犹如行尸走肉,我爬行在其中,不知所措。
每天都重复着单调无味的动作,从早晨七点起床开始,我就像机器人一样,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机械、麻木地“生活”:洗漱、一杯美式加上鸡蛋三明治、坐在电脑前木讷、敲打着代码、点外卖、敲代码、浏览各种网页、洗漱、睡觉……
对,我是一个码农,但是从未在代码之中获得过成就感,只是冰冷地敲代码、改代码、提交代码罢了。我对自己的生活厌倦了,可是对改变却无从下手,该从哪里去寻找答案,我很迷茫,一直在网络中游荡。
然而几年来,我依旧没有在网络中得到我想要的,或许我该出去走走了,在某一天的深夜里,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去哪里呢?我觉得我应该先下楼,去街上看看。凌晨两点,我穿着睡衣,傻愣愣地站在空旷的街道上。雨还在落,像一连串的银针,风吹着雨打在脸上、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寒,唯有路灯发出的暖色的光还散发着热量。
我在楼下呆了很久,然后就回去了,依偎在棉被里,整个人蜷缩着,失望极了。或许我该走远点儿,离开这座城市。
第二天我就收拾出了行李,看着床上两个沉重的背包,一时间又有些慌乱,我该去哪儿?
纠结一阵子,突然紧紧地闭着眼睛,手指在火车预订网站上疯狂的滑动,“咚”,拇指按住了手机,眼睛微微睁开,小心翼翼地探看着指向的城市,苏州。
然而最终我没有买火车票,选择了坐飞机,因为在选定城市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向那里,我可以在烟雨江南改头换面吗?带着这样的期待和紧张感走进了狭窄的机舱。
可是接下来,我真的被自己气到了。本来是害怕电脑托运会损坏,就把它带在身边而已,结果起飞后,我却不知不觉中把它摊在了自己面前,手指也很自然地在键盘上游走,电脑屏上显示的是,之前还没有完成的代码……
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便狠狠地将电脑合上,“啪”,坐在旁边的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被惊醒了,脸色有些差,我连忙拱手道歉,脸上尽是尴尬。
中年男子说了句没事也没再睡觉,别过头来问我,“去上海出差?”。
我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整懵了,很少和陌生人接触的我一时间有些乱,支支吾吾地回答,“啊,不,不是,是……是出去散散心。”
“噢,年轻真好哈,想去哪去哪,不像我们这种三四十岁的,每天都得跟着工作走。”中年男子有些感慨,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主动跟我说话,只是觉着心里的孤独感少了些。
“其实我也是整天工作的,只是最近有些心烦,就想着出来四处看看。”心里那样想着,嘴上也就利索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带着些微笑的。
“哈哈,挺好的,我姓程,你贵姓?”中年男子也笑了,朝我伸出了手。
“我姓程。”直到握手后我还没意识到我和他是同姓。
“真巧嘿,我俩都姓程,你是干哪行的?”程先生主动提出了这个巧合,我才忽然明白,只能憨憨地傻笑。
飞机到上海要三个小时左右,我和这个未曾谋面的邻座男人聊得很愉快,从工作谈到家庭、从上海的美食到苏州的攻略。本是狭窄拥挤的飞机上,我却没有很压抑的感觉,甚至对接下来的行程都充满了自信。
下了飞机,两人互加了微信。告别后,我心里似乎隐约有些不舍,不知道是平时交流的人太少还是他给自己带来了一种安全感。
我没有在上海停留,尽管程先生为我讲了很多上海的故事,但是我依旧想要去选中的那个城市,总觉着和它有某种隐隐绰绰的缘分。
第一站,山塘街。七里山塘,我走了个来回,很慢,因为正值周末,人密密麻麻的,不过却和我想象的繁华不谋而合。
昏黄的光,喧哗的人,我一个人静默地走着。为了躲避行车,偶然地进了一条巷弄,这里面似乎不像外边那样热闹,这里还没有入秋,并不是很冷,老人们大都坐在藤椅上聊天、下棋。我凑近了些,站在正下棋的两个老人边上,他们穿着汗衫、盯着棋盘、摇着扇,即使白发满头,也是那样精神,即使外边喧闹一片,在这条小巷子里他们也是不为所动。
“红车三进七,堵马,双炮将军。”我见两个老汉好久没动静,心里忍不住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老人听到我的声音,朝着自己的车看去,一琢磨还真行,下了这一手。
“别人帮的,哪里能算赢。(苏州话)”对坐的老头见自己败阵,瞪着眼说。
“哈哈哈,我是赢不了,但被小伙子给赢了棋,你老小子棋技也就这样了(苏州话)”红方的老头儿也不接招,只管笑他。
我没听不懂话,只能感受语气,大概了解些意思,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小伙子,看你棋玩的不错啊,来两盘?(方言普通话)”对坐的老头不去理会得意的老朋友,朝着我发出了邀请,我还没答应,就被拉上了座,不得不下了。
那一晚,我一直和巷弄的老爷爷们酣战到晚上九点,赢面五五开,黑方老头说,“小伙子棋下得也不怎么样嘛,哈哈哈,明天再来?我可熬不动了。”
我只是笑,没有应他,因为我还有路要走。
第二站,寒山寺。本打算去留园的,导航在手上,却还是把公交车给坐错了,听到寒山寺的名字,想想也可能是缘分吧。
那一天寺里的人不像山塘街那么多,零散几家人过来求佛的。既然到了寺庙,很自然地买了几炷香,这不是因为宗教信仰,只是尊敬,释迦牟尼的哲学和教化确实是人类史的一颗闪耀的星。
在大雄宝殿前的烟炉上了香,就随心逛了逛,遇见一个年轻和尚,十八九岁的样子,他拉着我求签,我就去了,顺道聊了几句。
“以前在网上看到招聘说,寒山寺和尚的工资和待遇特别好,是真的吗?”我其实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既然来了,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哈哈哈,谣言不可信,反正我吃得好睡得好就是了。”年轻和尚笑着说。
我跟着他走到老,一个偏房,里面竖着千手观音像,我合手拜了拜,转过头时他已经将签筒递向我。我接过去并没有动,还想继续追问,
“那当和尚工作累吗?会不会很无聊?天天对着佛像会不会生无可恋?”
年轻和尚撇了撇嘴,又笑着说,“就算是大雄宝殿坐着的释迦牟尼佛也不容易呐。抽签吧,这是我今天的工作。”
“谢谢。”听他讲完楞了好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释迦牟尼也有他的烦恼,只不过人家已然修成正果,我们还在修行路上罢了。年轻和尚的话简单但是觉着讲得很好。
我不知不觉中晃了晃签筒,一只签掉了出来,上上签。盯着地上的签上写着“大吉”,我会心一笑,心里的昏沉似乎真的被“大吉”两个字给冲散了。
我把签还给了和尚,转身准备离开,和尚却又加了一句,“施主中了上上签,不留点香火钱给观音菩萨吗?”
我这一脚差点劈了叉,脸都僵住了,确实是每个人都不容易哈。
我没有再去苏州其他地方,背着行李坐车去了上海。
坐在复兴号上,手机里正发着微信,“程先生你好,我打算留在上海工作,我还年轻,想拼一把。有空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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