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随笔：让我们重读《红楼梦》吧 12 （日更第53天）

萧遥随笔：让我们重读《红楼梦》吧 12 （日更第53天）

《红楼梦》第十一回是《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

不知不觉间，《红楼梦》这出大戏，已经完成了序幕，正徐徐进入到矛盾和冲突发展、积累、演化的正剧阶段。

这种转变如此自然，以至于萧遥同学想要回头梳理一番，竟找不到明显的剧情分界点。

在曹师笔下，一切事物似乎只是沿着应有的发展轨迹，自然向前，自然发生。

“自然”，这也是萧遥读完这十一回以后，最大的感受。

很多年以前，萧遥非常喜欢的男歌手许巍，在那首著名的《漫步》歌词里唱到：“很多事来不及思考，就这样自然发生了。在丰富多彩的路上，注定经历风雨。让它自然地来吧，让它悄然地去吧，就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漫步在这人生里。。。。。。” 这首歌当年红遍了祖国的大街小巷，歌台舞榭。究其魅力，同样在于“自然”二字。

萧遥今天重读完《红楼梦》的第十一回，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这首歌的旋律。

老子说，“道法自然”。自然，会不会就是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运行规律？

在很久以前的一篇文字中，萧遥曾经提到过当代最著名的文坛巨星尼尔.盖曼的访谈。一次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自己之所以能写出《美国众神》，是因为在挪威居住的时候，有一天午后，他凝望着小木屋外连绵的雪山山峰，看着阳光从天空洒落，突然之间就发现了我们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然后一气呵成，完成了《美国众神》。

今天看《红楼梦》，萧遥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曹师不仅也早已发现了世界的运行规律，他甚至还能掌控世界规律，能运用世界法则再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真实”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全都自然而然，真实发生。没有臆造，没有揣测，只有真实。

这种真实的背后，是一种基于时间线和命运线的叙事方式。这种方式，在第十一回中表现的非常突出。

时间线，来自于事物固有的发展规律；命运线，则脱胎于世界法则，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同样，正是因为这种“自然”，《红楼梦》才能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沧桑风雨之后，依然满蕴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第十一回第一部分的叙事过程，非常有代表性。

开篇先写贾珍尤氏接了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宝玉进门，然后大家一起聊天。这是人之常情。

主人先开口说：其实是想请老祖宗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结果老祖宗不肯赏脸。

这时候，贾珍尤氏虽然用的是敬语“老祖宗”，但毕竟老人没有亲至，二人说来还是小有些尴尬。此时凤姐儿挺身而出，抢在王夫人前面回话：说老太太原本要来，结果昨晚嘴馋吃了桃子，早起闹了两回肚子，身体倦怠，所以来不了，还说老太太特别叮嘱，要带几样好吃的回去，要狠烂的。

这里，凤姐儿用的是“老太太”，主动放低了姿态。

这些说辞，虽然不一定全部都是事实，但听在荣府众人耳中却特别受用。于是气氛立刻又活络起来，贾珍也笑说，果然老祖宗不来有个缘故。

这种口头机变能力，王夫人显然并不擅长。再加上不一定了解情况，凤姐说的是这句话如果换她来作答，断然不会有凤姐儿的这种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皆大欢喜的效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仍然自然而然地发生。

王夫人此时再接过话柄，询问蓉哥儿他媳妇可卿的病情。尤氏先简要说明情况，说了经期两个月没来。邢夫人这时候接着又问：“别是喜吧？”

简简单单的三次话语权转移，众人热闹亲切的聊天场景立刻呈现于眼前。这个时候，贾珍这个老爷们还在屋子里陪坐。妇人们聊天，中间穿插一个老男人，显然谁都不自在。于是，曹师再次表现出惊人的故事线控制能力。他先是派人在外面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子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一句话把贾珍调到了“前台接待”。

贾珍离开，女人们聊天的人物关系立刻清净了许多，于是一干妇人们继续聊秦可卿，再长吁短叹一番。最后，一边借尤氏之口，重点说凤姐儿与可卿“好“，一边又让凤姐儿说出聊天的段落结语台词：“真是天有不测的风云，人有旦夕的祸福。这个年纪倘或就因这个病上怎么样了，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这句话古今同慨，今天读来，也是一样感同身受。

后面接着写凤姐儿带宝玉过去“睄看睄看”可卿，秦师通过凤姐儿的眼睛，宝玉的眼泪，为可卿的结局留下伏笔。这一段文字中，可卿与凤姐儿的对话，虽然全部都是女人之间的“家常”话，但胜在真诚自然，深情缱绻；虽是跨越时空而来，但魅力丝毫不减。

这一回其余的段落，萧遥不再一一解析。

曹师笔下，“自然”法则，无处不在。

所有人物的命运互相纠缠，在世事变迁的洪流中被裹挟着，无力挣扎，无力抗拒，被迫上演着一出出人生大戏。未来总会有一天，曲终人散、一切都落下帷幕，那一刻，曹师笔下的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是开启了另一个新的循环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