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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战记2 第一章 新人入院

恋战记2 第一章 新人入院

作者: 张談 | 来源:发表于2024-08-15 17:03 被阅读0次

    从学校出来,我随我爸来到县精神病医院。

    完成一系列精神测试,坐诊的医生说我患了精神病 。

    其实吧,我也没有精神病,就是思想有点儿混乱,再加上心情不太好而已。精神病人不可能有我这么清醒,这么镇定。换了别人不得大吼大叫,脱了衣服满大街跑,还能来精神测试。

    可是医生坚持说我有精神病,说我这有点严重,让我赶紧住院;放出去,很可能会咬人。哦,是伤人。

    一听到要住院,还非得住院,我从心理上以及精神上承受不了,满脑子咕噜咕噜,沸腾得就跟那要煮开的油锅。

    我好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我自己能不知道。还住院,住什么院?住院什么概念?住院就是神经病了。神经病什么概念?不正常人类啊。那个丧尸知道不?也是不正常人类。

    一想到我要和电视里的那些个痴呆人一样,穿着灰色病号服,耷耸着脑袋在过道里、门洞里踱来踱去,走几步抽一下,我心里就炸开锅了。

    那哪行?我今年才十七岁,都还没成年,人生就这样毁了。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我爸,希望他不要这么糊涂,听了这庸医的鬼话,断送了我前程。尽管他只是个小学没毕业的农村人,但也不至于这么不明白事理。

    我爸听医生说我,言笑失常,情绪不能自控,隐藏、逃避心理异常强烈,忧郁情况怎么怎么严重。

    当场给吓成了二驼子,耷拉着个脑袋唧唧巴巴地说:“行……行,都……听医生的安排……”

    我一听,整个人从脑垂体开始崩塌,如一步失陷,跌进了无底深渊。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住院,我住院了将来怎么办,要住你住。

    我捉着我爸的袖子,一个劲地嘟嘟:“我不住院、我不住院……”

    我爸却说:“听话,住院。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家。”

    我一听心都凉了。我知道,我爸放弃我了。

    毕竟上课打游戏,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我太让他失望了。让他这个一生要强的农村人连最后一份脸面也丢光了。

    可是我是发自灵魂的不想进那种地方。进了那种地方,鬼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出来。

    我爸在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我一心想着逃掉。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离开这个家庭,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可以操控我人生的人。

    可是我能去哪儿,亲戚不可能收留我,收留了也会被送回来;在外面流浪,我又不能养活自己,连端盘子、洗碗的经验也没有,况且我也低不下头去做这样的事。

    最关键的是,到了外面,怎么洗澡都不知道,让我臭几天,我会痒死。

    一时间,思绪万千,对人生、对生命考虑了很多。可是越想越惶急,越想越无力,就像灵魂要被抽出来一样。满心企盼着,发生一点奇迹,例如突然来一场地震,将整个医院震塌,也无所谓于将我也掩埋;或是我瞬间觉醒,发现自己竟然是上古神明,然后凭借着通天大能离开;又或者来了个富豪老爸,说我是他很多年前丢失的亲生儿子,要领我回家。

    不过,这些都没有发生。

    办好住院手续,我爸领着我来到住院部。住院部就在门诊部后面。

    医院面积不大,除了前面的门诊大楼,中间一个圆形花坛,四周是停车棚,就是后面的住院大楼。

    那是一座几栋连排的五层楼房。正面墙上的白色方块瓷砖,斑斑驳驳,其中缺了口的,变了色的,不在少数,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三楼和四楼的部分窗户外装了防护网,里外好像有两层,整个窗户都给封死了。

    大楼的入口在楼底偏左的位置,因为那边的墙上用鲜红的大字描着“住院部”。

    远远望去,入口黑魆魆的,像一张择人而食的兽口,而墙上的住院部三个字,就像是这只兽的名字。

    我抬头望了一眼天,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展开这样广阔的视野。此时天色阴沉,阴云里浮着暝光,有一种要下雨却又难以落下来征象,给人平添了一种急躁之感。

    我跟在我爸后面,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楼梯里连照明的灯都没有,黑森森,清冷冷的。

    我整个心就像被妖怪的手抠住,毫无规则地跳动、舒张、喷涌,完全把控不了自己的呼吸,就像一个随时要溺亡的人。

    不知道上了几楼,我爸在一架大铁门前停下,铁门已经被氧化成了精黑色,就像悬崖绝壁上久经日晒的岩石。里面又是一道不锈钢的合金门,从门窗缝里可以看见里面的通道和在里面踱步的病人。

    啊,果然,不同于正常人。我手心一下子捏湿了。

    这两道门区别了里面和外面的世界,顿时将我的灵魂卡住。

    我爸按响了墙上的电子铃,聒耳的蜂鸣声无规则地响起。不时一个穿着天蓝色大褂,医生模样的胖大叔为我们打开了两道门。然后,再次将其锁上。听着两道门合上的声音,我竟下意识的觉悟,将永远被关在这种地方。

    他领着我们来到医生办公室,此时医生办公室只有四个人,我爸将住院手续交给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医生。她留着一条长辫,面容小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圆框眼镜,说话很客气,她说,今天胡医师和叶医师都不在,暂时分配不了主管医生,就先安排住下来。她叫来护士,领着我爸去安排住宿问题。

    我僵立在办公室,视线不断地闪避,不知道该搁到什么地方。软弱和虚弱像细致的蜘蛛丝从喉头爬到我的唇口,我感受着比剖腹还巨大的痛苦。

    女医生喊住我,说:“没关系的,别紧张,这种病青少年病发率比较高,只要坚持吃药,采取保守治疗,迟早会好的。”

    她看着我的眼神,略有几分关怀和担忧。大概是看我年纪太小。而此时,我只是想说,医生我没病,放我走吧。可我知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我没理会,她和对桌的男医生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起来,说的正是医院病人最近的常提的话题:什么活动室太闷,要求出去晒晒太阳;什么晚上睡觉时间太早,应该往后推一推;什么伙食不好,以后每餐都要有肉……

    我半分没将他们的对话听进心里,透过办公室内窗,看到对面活动室里许多攒动的人头,以及一群神态麻木的男女。

    我居然要被关进这种地方,和这样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爸,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顿时痛绝了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暗誓要对每一个人进行报复,报复这些有意的、无意的、有参与的、没参与的,直接、间接带给我伤痛和悲哀的人。

    我如同一只被吊起的热水袋,滚烫只能停留在空中,冷得也快,剩下的只有冰凉,以及散热过后的虚脱。我想着,有朝一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和空间,就再不用这样遭人摆布。

    我爸办理好一切回来,我从他身上再找不到半点亲情。这个勤勤恳恳种了十多年庄稼,将我从小送到县里念书的农村人,对我寄予的或许并不是一个父母对儿女的希冀,而是单纯地想将我从身边挪开。

    我不能识别这张脸上的瘦黄和悲丧,表达的是善意还是恶意,是要拉我脱离苦海,还是要推我下地狱,这就是生我养我十多年的父亲。

    我爸跟我说,都安排好了,住宿在四楼,盆、杯子、牙刷、牙膏、肥皂、毛巾都帮我准备好了。他怕我晚上找不到床位,竟特意要求护士领我们去看一眼。

    这个时候,我心里还是想说,我不住院,我要回家,但是我已经没有再将这句话说出来的热情和动力了。

    四楼和三楼的格局是一样的,一条长长的甬道,贯穿了整座大楼。只是四楼楼梯的左通道多安了一道铁栅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多一道铁门,为什么将此隔开。

    我的房间在楼梯右边,甬道的第一间,房间不大,二十多平方,十张单人铁架床,前五后五,对着排的,我住靠窗的第三张。

    每张床的床头都放置了一个胡锈的铁柜,我的柜台上正端放着我的盆及用具,我注意到盆上、水杯上都用水笔标上了醒目的数字,五十四,我不知道这五十四有什么含义。

    铁架床不宽不窄,刚好够一个体型中等的人躺下去,床上只有一床泛黄的白垫被和一床稀薄的盖被,随眼能看到被单和床单上几个指头大小的破洞。

    屋里也不带空调,窗户紧闭,在不开灯的情况下,会有一种阴湿湿、暗乎乎的异常感,似乎有一股子游动的冷气在房间里逃匿。

    这个房间竟连我的下限标准也达不到,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双脸顿时麻木的一丁点儿感觉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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