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大学刚毕业,我就看了著名作家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八千岁》,我想我会大不一样:绝不会暴饮暴食之后又疯狂减肥。因为我的中学、大学时代实在太饿了,以至于物极必反吧。当然我们那个年代饭是不缺吃的,但是天天吃肉绝对是奢侈。你想想看,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来说,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以至于刚吃完饭怎么感觉又饿了。大学毕业恰好几位曾经认识的同乡也分配在同城的几家大型国有企业里面,就为我们大吃大喝提供了条件。我有一位同乡他工资不高吧,但是因为他在业务科,任何餐票拿回去都能报销,一到周末就叫大家伙过去跟他一起吃饭;再有我的领导也是超级喜欢请人吃饭,哎呀,我的妈呀,我的美食梦想实现了,我很快也就爆肥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那我们来看看汪老他是怎么看待美食的吧。汪老在文坛的地位很高,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人人都说他是一位美食家。他写过很多有关吃的、果蔬之类的、还有养生的文章,都可以拿来看看。
汪老他很爱吃。他曾夸口什么都吃,而且主张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长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他很自豪的说,中国人口味之杂,堪称世界之冠,不仅爱吃,它还能够下厨房做一些他家里的保留节目,就是一些小菜,可是我们知道汪老一生俭朴,他的住处非常的狭窄,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厨房。他只不过是随遇而安,自得其乐,苦中作乐,把做菜当成跟写作一样的调剂。
他还说做菜之前啊,打算吃什么,到逛菜市场选材料,也跟小说一样,是一种构思。汪曾祺很爱贪吃,他的散文尤其喜欢讲中国各地的食物,和他自己发明的一些美食,往往讲的淋漓尽致、活灵活现,令人口舌生津。但是汪曾祺又反对别人称他为美食家,对美食家这顶帽子他始终是拒不接受。其实是否美食家并不重要,究竟何为美食家,我们也并没有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定义。爱吃、贪吃、爱做菜,只不过是他热爱生活,感恩生命的一种表现。他自己说:我所谈的都是家常小菜。贪吃,也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对文化的态度,绝非饕餮之徒。
他也并不刻意的讲究,什么食不厌精,对过分讲究的美食他还嗤之以鼻。他曾经公开的写文章反对所谓的工艺美食,就是把食物弄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花样,简直就是胡闹。他批判那些超出平常人所能享受的,所谓名贵的菜肴。他认为满足经常人的生理需要即可。
汪老其实主张的是在粗茶淡饭中享受生活,感恩生命。并不是那种穷奢极欲,暴殄天物的饕餮之徒,他们用不义之财追求过度的消费,还自以为是美食家,瞧不起普通人的粗茶淡饭。实际上这些人哪里是什么美食家呢,汪老说:我顶多给他一个“饿食者”的称号。
这个叫“恶食者”的称号,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八千岁》里就生动的描写了这样两种美食观念的尖锐的对立,也就是美食家和饿食者的狭路相逢。八千岁平常吃什么呢?小说是这样描写:很简单,他家开米店,放着高尖的米不吃,顿顿都是头糙红米饭,一成不变的熬青菜,有时候放两块豆腐。有来卖米的客人,他就单加一个荤菜,也还有一壶酒,客人照例要举杯让一让。八千岁家的晚餐,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草炉烧饼,一人两个,小说有一大段文字描写那个草炉烧饼,总之是非常的粗糙,简单而又便宜。但是汪曾祺写的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惊动大洋彼岸深居简出的晚年的张爱玲。
小说里尤其让我感动的是他写那些靠肩膀吃饭的挑夫们吃饭:茅草房子里的门口蹲着一些男子汉,拿着一个蓝花大海碗,一碗紫红紫红的米饭,一边堆着青菜,小鱼,臭豆腐,腌辣椒,他们大口大口的吞食,他们吃饭不怎么嚼,只在嘴里打一个滚,咕咚一声就咽下去了。看他们吃得这样香,你会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饭了。
本质上八千岁和挑夫们属于一类人,他们热爱生活,拼命工作,无所抱怨,心存感激,粗茶淡饭,也能够甘之如饴。这就是汪老所欣赏推崇,普通中国人应该有的生活态度。所以他的小说特别的接地气,也特别的令我们感到温暖而且踏实,带给我们很多生活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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