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的日子离端午节仅有一月之差。父亲没能过上端午,我们还要过这个节吗?
办完丧事后,我们连话都很少说,除非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去忙着过节呢?然而节日就像盘在人身上的毒蛇一样怎么也摆脱不掉,打又打不得,拂也拂不去,只能硬捱着。
农历五月初五的天气,已热得令人眼晕。透蓝的天空下,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不时飘来甜糯的香,那是棕叶混合着糯米的香,引诱着人的馋虫。
我吸了吸鼻子,抬脚轻轻走到母亲门口,隔着门缝看了眼母亲。母亲坐在她屋里,背对着我。她的头发已全部灰白,看见她的头发我就心酸。全家人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她了,可她并不像其他失去丈夫的女人一样大放悲声。她很少哭,有时哭也是无声的,这种沉重的不愿外露的哀思使我们非常害怕。
我悄悄退回客厅,迎面与弟弟的目光相遇。父亲去世后,弟弟和弟媳要搬过来陪母亲住,被母亲打发走了。弟弟便隔三差五过来陪母亲吃饭。弟弟拎了一袋菜刚进屋,他放下菜,问我:“姐,现在准备午饭吗?”
我看了下时间,还早,思忖了一下,对弟弟说:“今天是端午,我们还要过节吗?”
“父亲刚去世,过什么节?”弟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我们隔着餐桌坐着,我没有接话,弟弟也没再言语,屋里静得只听到报时钟的滴答声。我的目光越过弟弟的肩头,看到阳光洒满了厨房,在那巴掌大的地方,盛满了甜蜜的回忆。
在我记忆中,端午节前的几日,母亲常常是买糯米、棕叶、红枣、赤豆等,准备好所有材料。端午这天,见她拿粽叶、舀糯米、装馅料、系棉线……用灵巧的双手,把对节日的美好祝愿包进粽子里。这时候,父亲和我们姐弟几个哪也不去,欣赏着母亲娴熟包粽子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期望。等粽子下锅,我们更是急不可耐,不停窜进厨房,吸溜着鼻子,问母亲“熟了吗?”,母亲捏捏我们的脸蛋说,“不急,熟透了才好吃。”刚出锅的粽子热气四溢,清香扑鼻,母亲拿碗给我们一人盛一个,父亲总要多吃几个。我很少见到像父亲这么爱吃粽子的,他碗里的粽子堆得小山一样,他也不怕烫,乐呵呵地解开一个个粽子,香气、热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那时候,厨房里总是热气腾腾的,乳白的水汽云雾般地涌动,晃得人眼神恍惚。往往是父亲撞上了我们,或者我们撞上了母亲,无论谁撞了谁都要乐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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