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青春记忆当中,我更喜欢做生活里的旁观者,既不喜欢观察人也不喜欢被人注视。常常觉得在人群里默默无闻是一种安全感。
从来不曾真正意识到我的外在形象在他人眼中便成了文静、害羞、不爱说话。——这是参加一位朋友婚礼时遇到高中三年几乎没什么交流的另外一位同学时,他谈及到当初对我仅有的印象。对于当年学生时代的种种,再谈早已云淡风轻。可能我也欣然接纳了我的成长路上的沉默。
追溯过往,唯一一次打破我作为旁观者一角的事件大约发生在初二那年。那天正好期中考试,爸爸妈妈来学校给我送棉花被的时候我正在另外一栋楼的考场里奋笔疾书写英语试卷。
考完试,数学老师来教室找我,说我爸妈给我送来了被子。那时我住校,等到晚自修结束了,我和同寝室的同学一起将被大袋子整整齐齐包裹好的棉花被拎到了寝室。
这件事很小,小到经不起半点波澜;这件事很大,大到我至今历历在目。除去外包装,打开被子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棉花被折叠起来的位置夹着一大袋软面包。
我很惊讶,脑袋一片空白,同寝室的同学说那肯定是你爸妈准备的呀。
好吧,我很快整理好被子,开始吃妈妈准备的面包,将其姑且称之为妈妈的巧思。
我只觉得那样平平无奇的一个考试的午后,这件并不是在我计划之内的事情,激荡起了我内心的一些空缺。
从小到大,我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奇思妙想,循规蹈矩只是为了适应环境,但是每一次跳脱既定的规则,都会让我感到雀跃,譬如一个寻常的午后,我们下午两节课可以去学校旁边文化馆看一场舞台剧;譬如学校因为运动会我们可以不必上课一两天。但那也是有提前的通知和必须遵循的规则。
而我爸妈纯属临时起意,全无安排,没有通知,毫无秩序,并无规则。爸妈送被子这件事让我那天的时间具备了双重意义。
《人类简史》里写道:历史只告诉我们极少数人在做些什么,而其他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不停挑水耕地。回首往事,平淡无奇的一天在时光的行进中熠熠生辉。
我回到家中的时候,问起妈妈这件事,为什么一定要把面包夹在被子里?她认为学校不能吃零食,所以那么做是为了不让老师发现。
其实学校倒也没有严格到这个地步,只是不允许在教学楼吃零食。不过妈妈的解答还是给了我惊喜,就像是得到一件永远不会过时的珍宝。
我对这种情感的敏感度并非全无来由,第一次产生这种强烈情感是在十一岁左右,爸爸妈妈工作回来就会给我带吃的,我就一下午都在期待,但是他们回来一般都很晚了。
那个时候我对时间不是钟表的概念,而是看天亮和天黑。有时候临近傍晚他们才会回家,在我期待的时候,想到了世界那么大,千家万户,但是他们只给我带好吃的,那一刻幸福感特别强烈,这种感觉延续到长大。
这些年,每次逛超市看到那种软面包我都容易想起这件事,我理解了爱的写法有千万种,其中有一种是妈妈将一袋软面包夹在棉花被里让老师帮忙交给我,另外一种是我要用笔写下来,这些细微处的爱意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教我如何分辨爱的真伪。
归根结底,我们会在一些人的生命中扮演旁观者的角色,在少数人的生命中做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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