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听雨，我未眠

      或许人就是在给自己宽慰中迂回化解不开心的事来让自己的生命继续，继续。烦心事太多，只是人有喜欢美好的欲望，所以活于人世，体会这世间的美好便也不算白走一遭，痛苦也不再是痛苦，怅然若失。

      今年夏天的雨下的是真的多。

      忽而下忽停的雨在我小时的记忆中应是美好的。我应该如此描述。树很大很多很绿，门口的花很多，路是土路，坡很陡，门前的麦场像天一样净，知了是在叫了，风很突然，树直摇。还有。有时候黑云像密密麻麻的乌鸦压下来，有时候天上还是刺眼的太阳。雨滴像往下洒的珍珠吧大概，只觉得直直重重的砸下来，呆在房檐下不敢踏出半步，总认为会砸的我脑袋起包就会不灵了。雨在地上狠狠的摔出了花，然，不出一分钟，花就没了。雨不断浇地面，喝足了渗够了，出来了，顺着坡顺着路流淌。这应是夏天的暴雨应有的样子了。彩虹在雨停的刹那出现，小鸡在雨停的刹那出来啄食，鸟在雨停的刹那站在电线上，孩子在雨停的刹那跑出来。还有，树上的叶子是亮绿的，天是很干净很干净的。下过雨的空气里有树叶，泥土，被雨浸过的草，还有树上绿核桃的味道。或不知哪次有烤知了的味道。

      或许只有这样的骤雨是我满心欢喜的，本质上我应是不爱雨的。夜晚的电闪雷鸣，暴雨浇灌，窗户房门被敲打，在夜里显得猖獗。半睡不睡，人人都是如此，关了灯，躺在床上，只等着雨何时停才好。我不知道别人的内心怎样，我的孤寂冷清在这时全被逼了出来，黑暗里，我真能触碰到它们，不经使我捂了厚被子打了寒战，期盼着雷声没有，不要有光刺穿黑暗投到被子上，雨不要再敲击门窗，期盼周围的一切归于平静，所有我内心的似乎对什么的恐惧，对什么的伤神全都回到我身体里去，好让我我安心睡觉。

    更让我心烦的是绵绵不断的雨，一天两天三天，没完没了。我记得我是在阴雨绵绵的晚上被父亲送去亲戚家的。我记得阴雨连绵，柴火是湿的，母亲烧饭时眼睛里的泪是流的，头上的水是流的。我记得父亲会在好多次的下雨时看我，我不记得当时父亲说了什么给我带了什么，我只记得父亲的鞋上全是泥，衣服是湿的。我也记得一个雨季，奶奶陪我在后院的竹林里坐了一个下午，外面声音很大，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睡着了。这样的雨，在我的记忆中是遭心的，我没有理由不去抵制和厌恶。没有阳光，没有温暖，还有什么我可称颂？

      所以我是厌恶雨的，今年夏天，雨多，阳光是真少。我不知道是要归于污染治理有功，还是我对雨太在意。但是的确是多了。连续几天的雨，我都祈求雨快点走，快点给我点光，亮眼的光。雨还要下四五天，我的祈祷又有何用。所有人都懒了，都倦了，吃过饭就躺在床上，偌大的世界，只有雨在表演，没有困意。

      我觉得雨让我无心无力做其他事情，只拿着笔和纸想写点东西，又没了动力，无聊的画着，心里想着睡觉。隔壁的开门声使我惊醒，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感觉这声音很大很大，似乎穿过了好些个世纪，又将我拉回了窗外的雨中。汽车的鸣笛仿佛比晴天更长更远。听的很清，大人们的闲谈声，某个人的跺脚声，咳嗽声，哐当的碟子打在一起的声音，拧开水龙头的声音……平时杂乱的声音好像有了层次，有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空间，互不叫错，和谐，宁和。时间仿佛被拉长，心似乎在雨中放慢了。雨声中，孩子们的欢笑声好像不像平常那么招人烦，好像成了雨中唯一的快乐，生活或许和他们一样可爱。

      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这一刻，我确没有了对雨的厌恶，却觉得这雨也是好事，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洗去房顶上的灰尘，留给人静下来的空隙。一个冲破雨帘的爽朗的笑声似乎能打碎所有人生的不如意，释放掉所有背负的压力。世界安静了许多，平静了许多，只有雨在表演。笑声波及到的范围好像一下子干净美好，回到了原有未被触碰的状态。

        如此看来，这雨实在是件乐事。

        早上起床，还没起床，拉开灯，听着雨继续，周围的一切活动都还没开始，独自一人体会全世界的雨，然顿时睡意全无，看书或是练字，时光便是在雨中流过。

    我尚达不到川端康成先生凌晨四点，看海棠花未眠的心境。然凌晨四点，窗外的雨使我不眠。

凌晨四点，听雨，我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