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先生 第三章 绝境

倾城先生 第三章 绝境

白渚嫣然一笑，她蹲下身，将品一侠的尸身揽到自己跟前，拿长剑切起肉来。

步返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忍不住问：“小丫头，清心四侠为何要追杀你？”

白渚手上停了一停，随即继续忙活起来。“我杀了诩东升。”

“清心阁阁主？”

“没错。”

“你为何杀他？”

“人已杀了，追究这些又有何用。”白渚捧着品一侠的股肱肉，啃得满嘴鲜血。

“你……不妨说下。”这时，躺倒在一旁的茶三侠虚弱开口，“我也好听一听，真相，与我们兄弟四个所猜测的有多少出入。”

白渚眼珠转了转，随后点了点头。

“腊月初七，我去到清心居，和清心阁主诩东升比剑。在此之前我已下过战帖，并在其中写明，此战的结果将影响天阙榜的排名。当然，他也给我回信，全盘接受了。我在流水小亭见到诩东升，行过礼节后，便同他讲，想请声望更重的清心四侠来为比武做个见证。诩东升说，四侠去找闲云老叟对弈，此时并不在清心阁。”

茶三侠的脸色愈发难看。“都是命。”他道，“那日若我们早回来一刻钟，这所有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白渚继续说下去。“诩东升将我带到一个别苑，告诉我这便是比剑地点。那地方四面围墙，封闭无人，我虽稍觉不妥，但由于是主人安排，也不好提出异议。随后我们都出了剑。然而刚开始，他并非用剑进攻，而是用另一只手，一直试图点我的穴道。”

“据我所知，清心四侠虽强，但清心阁主并不强。”步返插言道，“他如此轻敌，怕是要吃亏。”

“从第一招开始他便一直落下风。等他看清我的实力后，虽改为用剑并严阵以待，但劣势已定，他无力回天。”白渚已将整块肉吞入肚中，她站起身，用红裙抹净手上血迹。接着走到步返身边，边摆弄他的胳膊边道：“当时诩东升使了这一招，身体左倾，挥剑向我。”

“这样他左边会露出空门。”步返以棍作剑，配合白渚舞起来，“不过当时，你应该在他右侧吧。”

“是了。”白渚抚掌，“他的最大要害我是够不到的。不过，他的右侧也有破绽，他这一下用力稍有过头了。既是如此，我便这样应对。”

她将身体向后仰去，躲过步返的短棍。接着，手中长剑转了半圈，剑柄急速出击，去敲打步返的右手。

“你既有时间换剑柄进攻，看来他的破绽的确不小。”步返道，“若你仍用剑锋，恐怕他的右手是要不得了。”

“嗯。我换成剑柄，一来是防止他受伤，二来是想敲掉他的剑，从而结束这场比试。”白渚道，“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接下来这样出了一招。”

她托住步返的腰，稍一用力，步返会意，顺势跃起。白渚又将步返的右手扳了扳，步返的手腕在她的指挥下，转了个方向，急烈的向下劈去。

步返大吃一惊：“这诩东升，是输不起么？没错，这样的确可以应对你剑柄的一击，因为他的剑比你的剑柄长，也比你的剑柄快。可问题在于，这招是实打实的杀招，而你的躲避动作已经到了极限。你让了他，保住了他的右手；可他为了赢，竟然想要你死？”

白渚道：“幸好，我还有一柄短剑。他出这一招后，左边的空门离我更近了些。生死一线间，我来不及犹豫，只能左手拔出短剑，直刺入他的心口。”

“这么说来，你杀了他，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步返道，“可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逃？同清心四侠说明事情始末，不就行了？”

“没用的。”茶三侠道，“我们不会信。就算心里信了，为了护住清心阁的名声，也会假装不信。堂堂清心阁主，因输不起比剑而痛下杀手，这事如果传了出去，我们四个的脸面要往哪搁？”

白渚耸了耸肩。

步返问茶三侠：“整件事错在诩东升，你们一点都不奇怪，对吗？”

茶三侠道：“不错。阁主的为人，我们兄弟四个都有个底。气量小、手段卑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诩阁主向来有幼女之癖，一旦兴起，难以自抑。初七那天，阁主会选在四下无人的别苑比剑，又试图去点白姑娘的穴道，恐怕是……”

白渚轻咳一声，打断了他。她嫣然道：“死者为大，当日之事，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猜测了。”

茶三侠轻轻点了点头。“阁主的所做所为，我们打心眼里看不惯。可既已入了清心阁，靠阁主供吃供喝，我们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我们跟着阁主做的亏心事不少，会有今天的下场，也算是现世报了。”

步返缓步走到茶三侠身边，举起短棍，朝着茶三侠的脑袋砸下去。白渚剑出如银蛇，将步返的短棍拦在半空。

步返侧过头：“怎么？”

白渚道：“他已无力还击，留他一命吧。”

步返不愿与白渚再起冲突，当即将短棍收回袖里，“也罢，三个人暂时够吃了。若现在就将他杀掉，到时尸体变了质，腐烂发臭，可就不妙了。”

“尸体腐烂是个大问题。”白渚道，“你说，将它们埋到雪里，存放的时间会不会长一些？”

“试一试。”步返道。

一两日之后，二人发现，这落雪山谷是个不折不扣的神奇之所。由于气候的寒冷及雪质的特殊，尸体存在雪中，竟丝毫不腐。发觉这一点后，白渚和步返也就没有急着食掉所有的尸体。他们每次只吃少量的肉，喝少量的血，再运起自己的内功，将汲取的这一点点营养流散到全身各处，尽数加以吸收。等这一小部分能量被身体完全耗蚀后，再食用下一批血肉，如此循环往复，撑过的时间竟大大超过他们的想象。

困境当中，茶三侠很快摒弃了与白步二人的前嫌。甚至，为了使氛围轻快一些，他会主动将早年行走江湖时的趣事讲给二人听。像什么在深山老林遇到巨熊啊、丢了钱袋一路乞讨去珏封城啊，白步二人听得津津有味，对茶三侠也逐渐当成长辈一样尊敬。但茶三侠和解归和解，兄弟之肉是决计不吃的，任白步二人如何相劝都不为所动。绝食到第五天头上，他便咽气了。

  日夜交错，时光流转，弹指间便是三个月过去。算起来，此时人间已步入四月天，落鹄山中早该是草长莺飞，春意融融；然而白渚和步返所处的山谷，白天红日狂风，夜晚皓月飞雪，奇异的天象从来没有停止过。两人的食物储备已经见底，除了茶三侠的尸体还未被动过外，清心四侠中的其余三人，尸身已被二人食的只剩骨架。

然而，两人却并没有因此悲观。他们的心境越来越淡然，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白渚只要一闲下来，就跑去山谷中央的开阔地点练剑。而这时，步返会一面握着浮榕的手，一面欣赏着白渚招式里的剑意。白渚的剑法，与其说是武艺，不如说是舞蹈，她轻盈的身躯在绚烂的剑光中穿梭着，时而如鲜花吐艳，时而如雀鸟翱翔，和着洁白积雪，当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