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杮杮红呀

过日子要的就是不辜负，不辜负舌尖上的美味，不辜负岁月里的长长记忆，不辜负尘世间的万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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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与舌尖相逢，有着美好的缘份。尤其是在困难的时候，那种缘份令人多年后，依然念念不忘。

深秋不知不觉就到了。也不知是哪一天，树上的叶子悄悄地告别了树枝，飞身而下。再一次驱车去郊区大集，路边已经看不到叶子了。

大集上，农产品琳琅满目。朴实的农人把自家院子里产的蔬菜瓜果拿出来，那些还沾着泥土的茄子南瓜，看起来就像小时候从院子里摘回来的一样。

这样的大集，我们怎么能不喜欢？每一样产品，都有回忆的印迹在里面呢。

大集的一角，一个水果摊引起了我的注意。摊主把一盒一盒火红的杮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我们这里虽然不生长杮子树，但我对杮子的感情却是与众不同。

我的味蕾与杮子的相逢，就是在生活困难的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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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在农村长大，平日里并没有什么零食可吃。只有在大集的时候，妈妈会给我们带回一点平日里看不到的吃食。那可真是美味呀！

软软乎乎的麻花，甜甜绵绵的面瓜，冰冰脆脆的糖葫芦……我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那红红火火的杮子。

我们老家那里，把这样的杮子称作“南杮子”，与我们当地产的西红杮区别开来。而这种南杮子，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才能买得到。于是，我更加渴望的，是冬天里的大集。

如果大集赶上休息日，那简直是太美妙了。一大早，我便偷眼看着妈妈，看她什么时候出门。当她拎着兜子走出家门，我心里乐开了花。字也顾不得写了，题也顾不上做了，人坐在书桌旁边，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大门。直到大门打开，妈妈提着大兜子回来，我们仨飞一样奔出去，殷勤地接过那兜子。

兜子里，有花生，有冻梨，有刀鱼，而且每次必有南杮子，因为妈妈知道我喜欢吃。拿到南杮子的我，就像拿到了全世界最美的美味。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南杮子好吃，反正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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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回来的南杮子是冻的，邦邦硬。姐姐会拿出一个大盆，用凉水把南杮子泡上，放在炕头。把南杮子泡软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煎熬呀。

正在写作业的我，常常是还写不完一道题，便要去摁摁那南杮子。还没好，还没好，真急人！姐姐看着好笑，跟我说，我给你看着，你好好写作业。可是我却不答应，我怎么可能那么长时间不摸到南杮子？

好容易等到南杮子挂上了一层冰，好容易等到那层冰渐渐融化，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也顾不上满手的冰水，赶忙把杮子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开一个小口，轻轻一吸，顿时，一股冰冰凉凉甜甜糯糯的汁液与舌尖充分接触，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是甜的，手里的杮子是甜的，檐上的冰凌是甜的，就连呼吸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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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杮子的时候，我是那么陶醉。哪里舍得几下就吃完？那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吸光了汁液，吃光了果肉，还得把杮子皮翻开，用勺子一点一点刮下那所剩不多的果汁。

一个杮子吃完，往往是弄了满手，再把手上的汁液舔一舔。每到这个时候，爱干净的姐姐便把住我的手，笑着在我头上轻轻敲一下，然后拉着我去洗手。洗完手后，她会把自己的杮子递到我手上。

那时候怎舍得一下子买许多杮子？妈妈都是按个数买的，我们姐妹仨一人一个，她和爸爸不吃。

我那时候好奇，这么好吃的南杮子，为什么她和爸爸不吃？问及，妈妈便答，杮子皮涩，我们不爱吃。

后来我知道了，并不是他们不爱吃，那是不舍得吃。

而我的手里，常常并不止分给我的一个杮子。姐姐带我洗完手后，会把自己的杮子递给我，而我的手边，还会有二姐留给我的，她的南杮子。

那些年，我不知道多吃了她们多少南杮子，我只知道杮子甘甜美味，现在想起来，更甘甜美味的，是全家人对我那份独 有的宠溺和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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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能够呵护他们了，我也要让他们享受这种宠溺和偏爱。

从知道爸爸妈妈都爱吃南杮子以后，每到冬天，我便会到市场上购买南杮子。还是那种冻得硬邦邦的，还是那样在大盆里泡开，看他们专心地吸食那汁液，我感觉甜蜜溢满了我们的房间。

这几年秋天，我又发现了这种小小的、火红的软皮南杮子。尤其在郊区大集的这个水果摊上，南杮子更水灵一些。因此我常常带他们去，带回一盒南杮子，再捎上点新鲜的蔬菜。

这几天家里的南杮子吃光了，我趁今天有空赶忙带他们去大集。但还是没赶上，我们到达的时候，那家水果摊已经收工。

跑一趟，总不能让他们失望。没买到南杮子的我们来到河边廊道，寻到一处栈桥，让爸爸妈妈在桥上闲逛。

“明天，明天一定带他们来买南杮子。”看着他们互相携手，虽然苍老却硬朗的身影，心里突然一种安然的满足。

那一刻，风不响，云不动，我宁静的心里，好像什么都想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脑子里忽然闪出当下人们对杮子赋予的新寓意：杮杮红。

年年杮杮红呀，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