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告别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们时刻守护在他的身边。身边片刻不敢离人。

父亲不吃饭已经有两三天了，我们时刻担心父亲的突然离世。我们都没有亲历亲人离世的场面，显得很慌乱，很多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父亲不吃饭的第二天凌晨，神志忽然变得不清，说不出话，呼吸变得急促，也许是我们太紧张了。我们都慌了神，匆忙给父亲换上母亲准备的寿衣。我觉得父亲可能在瞬间就要离我远去了。经过一个白天折腾，父亲慢慢恢复了些，呼吸变得均匀了，神志也慢慢恢复，又能断断续续的说几句话，我们的心却丝毫不敢放松。

人的生命是顽强的，我们给父亲用棉签沾着喂了点水，看着他嘴唇做出吮吸的动作，找来了吸管，父亲躺着喝了几口，就不喝了。第一次父亲一口气喝了几口，但很快就大口地吐了出来，吐出来的水是墨绿色的，把我们都吓坏了，但吐完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我们才稍安心，以后就增加了喝水的次数，减少了每次喝水的量，但就是这样也没能喝多少水，往往只喝一口，就不肯喝了，喝下的水也渐渐地难以下咽，常常含在口中好一会，才费力的喉结动了动，咽下去。

父亲大便失禁，弄脏了了衣服，不得已，我们给他脱了裤子，换上了纸尿裤。人这种时候，是没有尊严可说的，我不知道父亲的感受是什么。他不能自己翻身，我们费力地、笨手笨脚地侍弄着。那一天给他换了十多次纸尿裤，后面的次数就渐渐减少了。

父亲再也不能、也不肯吃饭。起初还能自己喝点水，最后就算是用棉签滴到他口里的水都不能下咽。我在泪目里唤着父亲，鼓励他喝点水，但最终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度过了十多天，在这十多天里，紧靠着加了点白糖的水在支撑着。

父亲只是在片刻清醒的时候，睁开眼看着我们，但说不出话，显得很疲倦，很快眼睛就闭上了，睁睁合合、断断续续......

我原以为人在仅靠水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坚持7天。其实生命的顽强和和对生的渴望，远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父亲的生命在慢慢地燃烧，眼眶塌陷了；脸庞的红润在渐渐消失、下陷；胳膊变得瘦削，渐渐无力抬起，片刻的抬起，总是快速无力的放下，手上的温度在渐渐散失，摸起来有些凉；肚子憋了下去......

最后纸尿裤上也没有任何污物，生命耗尽了他最后的能量......

生命来到了第十二天，那天早晨我的心脏忽然变得跳地咚咚响，我向来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心灵感应之类的，我心不安，事后想起来，这也许是父亲在和我做着最后的告别......

父亲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感觉呼吸的气息尚未到达肺部，就又呼了出来。长时间的张嘴呼吸，让他的嘴唇变得干燥，舌头也变得干燥起来，向上卷起。帮他湿润嘴唇的水留在了腮帮处，我用棉签帮他把嘴里水吸出来，生怕父亲仰卧的时候呛到他.......

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在匆忙中吃过了早饭，来到了父亲的身边，父亲的呼吸很急促，我努力的帮他翻身，使他侧卧着，好让他舒服点，然而这一切仿佛对他帮助都不大，我束手无策站在床边。

父亲忽然动了下，呼吸声戛然而止，我的心也在瞬间崩溃，眼睛瞬间模糊了.......

父亲再也听不到我们焦急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