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老房子

文／虫二

中元节后的一天里，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村间寂寂无声十分安宁。突然，如碎骨般的机器声从村门那边传来。村委会的李书记又来了，这一次还叫来了挖掘机。谢老汉此时心里十分清楚，他的老房子是非拆不可了。

雨还在下，机器在村门口停了下来。李书记站在细雨中给老汉的大儿子打电话：“……我们也没办法，上面政策下来，我们不的不办实事啊。而且你们也拖延半年多了，你是党员，带个好头，好吧！”李书记面容紧张央求地对他说。

老汉今年八十四岁了，满头白发苍苍，像他这般年纪的老者不多，因此在村里很有威望。李书记就怕惹了老汉生气，才不敢直接打电话给他，无奈只能不断的做他大儿子的思想工作。大儿子接到电话后，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找老父亲。

老汉听了大儿子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浓烟，然后又把烟重重的吐出来。他通过门外绵绵不绝的细雨，看到了对面的老房子。老汉不目转睛的看着，眼中泛着泪水。他心里十分清楚，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套老房子是农村的土胚房，已经有些年头的历史。只可惜两年前，因妇人做饭不慎失火，烧了两间房，殃及了老汉的老房子，风吹日晒，碎瓦掉落，泥墙坍塌，如今已经破烂不堪。

谢老汉在这间老房子里出生，成长，变老。经历了早年食不果腹，动荡不安年的时代，见证了老汉从饥饿到富足的历程。同时，谢氏一族族人的祠堂也在这间破旧的老房子中，老汉不是想拆，而是想尽量的推迟拆，这是老汉对老房子的一种情结。

第一次村里人说要拆，老汉站出来说了话，阻止了他们。到了第二次，老汉清楚他不能做个无理取闹的人，于是没有去管他们。倒是儿女对他们说：“这老房子里一直放了老爷子的寿床。”农村人讲究规矩，放置久了的寿床，是不可以随便搬动。如果寿床还在，就用挖掘机把黑黑的棺材“挖”出来，不就等于把老汉逼死吗！因此即使是村委会人，也不敢胡来。

听说要拆老房子，不一会儿，所有的亲眷都到齐了。二儿媳首先说话：“哼，这下拆了谢家祠堂，村书记就上中央了。为什么就先拆我们家，你看人家刘家，不一样有老房子，怎么不拆他们的？”

“刘大爷的儿媳妇可是我们的村的妇女主任，怎么可能先去拆他们家。我们好说话，只能拿我们先开刀。”大儿媳回答二媳妇说。大儿子扭着头接着说：“只可惜这房子被大火烧了，现在破破烂烂。不然用白石灰刷刷，幸许能保住。”小儿媳刚要说话，就被老汉的声音镇住了。

“你们都吵了！我们不能做个蛮缠人。如今我也一把年纪了，这老房子是该拆了。”老汉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完便仰天长叹一声。随后老汉吩咐他们把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他不愿过去看着他们拆了他这一辈子存留在是世上的唯一念想。

雨淅淅沥沥的还在下，李书记带着挖掘机三下五除二就推平了老房子。老汉听着机器的履带在雨中发出的咔咔声，心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