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春学期要开学了,有一天,在吃晚饭时,老爸语重心长的跟十二姐说:“家里没有钱给你们交学费了,要不你就不要去读了吧?让九弟去读就行了,现在连九弟的学费也没着落。”
十二姐听了之后,眼泪哗啦啦的就掉下来了,不能去读书,不就意味着要辍学回来跟爸妈在家种田吗?尽管十二姐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老爸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是考虑过很久了。
那晚十二姐哭得很伤心,夜不能寐。
由于我是家里最小的,爸妈对我比较照顾吧,所以我顺利的拿到学费去学校交了。
不能上学,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打击是很大的,后来的几天时间,十二姐都是闷闷不乐的,吃饭不香,睡觉不踏实,老妈见她这样子可怜兮兮的,就在吃晚饭时跟我老爸说:“要不然就咬咬牙筋,再顶下去吧,继续送十二去读完初中吧。”
老爸想了想也对,再咬咬牙就顶过去了,就对十二姐说:“行吧,继续去读吧,不过你们的生活费,我照旧,每周只能给5块钱,多的可没有。”
由于我已经开学,这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中午,我和同学在校门口处遇到十二姐,十二姐和她几个同学在路上有说有笑的,我遇到她,就问:“哟,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十二姐笑着说:“呵呵,老爸已经答应我,继续让我来读书了。”
我说:“真的吗?”
十二姐说:“当然真的啦,不过学费还没有得交,老爸说过些天把家里稻谷卖了就有钱交了。”
看到十二姐那天真的笑容,她是该有多开心呀?她能来继续上学,我也替她开心呢。
可是开学后没多久,过了大概一个月时间,十二姐就不去学校了,这次可没有人逼她,也不是老爸不让她去,而是她自己说不想再去上学的。
以前我没明白为什么,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的良苦用心,十二姐是为了给老爸省学费,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她觉得继续读下去意义不大,不考高中的话,读完初中跟没读完又有什么关系呢?身边的同龄人也大多都没读过初中呢,所以她自己放弃了学习的机会,辍学回家了,她想早点出去打工,为家里补贴家用。
如果说我没能读大学是人生最大的遗憾,现在我觉得,十二姐没能读完初中才是最大的遗憾。
后来她们班的班主任去到我家进行家访,班主任问我爸:“为什么伟芳不去上学了呢?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讲,我们想办法解决?”
老爸笑着回答:“家里没有困难,不知道她怎么的就跑回来说不想去了。”
班主任又问:“那她在家吗?我找她聊一聊,劝导一下她?”
老爸说:“她出去了,没有在家。”
班主任:“那我过几天再来……”
把班主任送走之后,我就在想,其实我们家确实是有困难的,学费是真的交不起,但是老爸却不能这样说,整个谈话过程我都在旁听。
后来她们班主任要再来家访,被老爸拒绝了,他说:“既然她不想去了,就不要劝了吧。”
也许很多人不明白,都1999年了,一个初中学费都交不起吗?是的,真的交不起,春学期开学,又是春耕时期,我们的学费,田里的种子化肥农药,清明时的扫墓钱等等,处处都要花钱,收入全靠卖点农作物了,这也有了一种说法叫:人生四月天,形容4月份生活困难。
我们县一直属于贫困县,直到2019年才宣布脱离贫困县的。
那时候,不单是我家交不起学费,很多同学都一样,几百块钱的学费就是拿不出来,多数同学都不能一次交完,学校催了一次又一次,有些同学甚至到期末临近考试了,都没能交完学费。
在那样的情况下,才导致身边很多的同龄人不愿意去读书,想尽早的去广东打工赚钱,为家里分担,所以那个时候的我,能读完初中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十二姐辍学之后,在家呆了一年,后来就跟一姐去广东打工去了,那年她才15岁。
她写信回来跟我们说,由于未满16岁,办不了身份证,只能在一个小小的仿真花厂做,算是童工,工资很低,做了一个月,工资才拿到一百多块钱。
也全靠十一十二姐在外面打工赚钱,我才得已读完初中,又到南宁读书,要不然我现在也是一个文盲。
……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时常想起,我想如果那时候我家条件能再好一些,十二姐就不至于辍学回家了,她就能读完初中,甚至高中了,在我们家,她写的字和写的文章都是最好的,最漂亮的。
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样被止步在初中二年级,可惜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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