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一角
时间的大手挥过,掐指算来,中师毕业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白云苍狗。那里埋葬着我青春的苦乐年华。
同班42位同学当中,已经走了2个,一个患了鼻咽癌,一个肝硬化,最后都救治无效,挂了。
任课老师当中,敬爱的班主任也是因病驾鹤西去。想及那些我们一起相处过的同窗师友,已有以上三位,音容笑貌仍在,然斯人已去。人事匆忙而多变故,活在当下,自当珍惜。
网络图片,与文字无关以下文字,写给因患绝症告别我们的班主任秦仲文老师和林吉新同学,另一个是我当年最好的哥们李恩祥同学,籍此怀念那些逝去的青葱岁月。那些年,那些事,那些记忆的碎片......
母校里夏天盛开的荷花(一)亦师亦友"秦老头”
一位外地工作的同学回贺州,我们几个在八步工作的同学作陪,一起回母校(如今的贺州学院)"怀旧"。路过一幢旧宿舍楼,有同学指着三楼一扇窗户说,呶,这是我们班主任秦老师住过的房间,如今已物是人非了。
我们一阵唏嘘和伤感:因为老秦同志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
在我的印象中,秦老师是个开朗的人,整天笑眯眯、乐呵呵,待人很和气。烟酒不沾,更无绯闻。可就是这样一个对生活充满乐观的人,却于十几年前得了癌症,撒手人寰。
我刚进学校时,第一个认识的老师就是秦老头。那时他已两鬓斑白,鹤发童颜,很有台湾名诗人余光中的范儿。当时一看心里就犯嘀咕:怎么安排这老头给我们当班主任,年龄差距那么大,能有共同语言么?再看隔壁三班的,人家的班主任阳光高大刚大学毕业,不过比学生年长几岁,完全当得上兄长了我时常见他和班上的学生在家里吃喝拉撒,打成一片,把酒言欢。遇上这么个“接地气”的主儿,怎叫人羡慕嫉妒恨?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基本不差。过了更年期的秦老头,最大的特点就是啰嗦。估计这是经常当班主任又年长的老师特有的风格"婆婆妈妈"。每次学校布置传达的会议精神,老秦头都要复印机似的到教室对我们进行"二次轰炸",让校领导的意图直抵学生心灵。
当时学校的制度规定也是超级多,不亚于当今官场的文山会海。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去唠叨和强调。可他的苦心对我们来说犹如水过鸭背,更无半点"风乍起,吹皱一湖春水"之效果!倘若有同学违纪,必遭他老人家"泛滥成灾"的口水淹没。可是唠叨过了,后果很严重:我们都觉不胜其烦,见到他能躲即躲,不能躲则退避三舍。
可是秦老头的心终究是好的,这一点我们可以集体打包票(类似于某些政客的“党性担保”)。学生中遇到一些生活困难,他知道的一定会设法解决,古道热肠。记得有位同学回家路费不够,找他帮忙,他二话不说,立马从自家口袋里掏出钱来"慷慨解囊",绝对够哥们。
那时班上有四十二位同学,女多男少,典型的"阴盛阳衰"。本人属于"三不高"序列(颜值不高,身材不高,存在感也不高)。但老秦同志却能发现我有爬格子的爱好,加以鼓励。不仅亲自帮我修改润色,还把我的习作推荐给其他语文老师代为斧正,让我获益匪浅。我曾保留有他帮我修改作文时的手迹,尽管是泛泛而谈的"大路货",却弥足珍贵。如今重读,令人动容。
中师二年级暑假的一天,我正在农村的老家午休。突然,有邻居来说,外面有个老头找你。我出去看时,一脸惊讶地发现,站在门口的居然就是我的班主任老秦!那时既无电话,也木有手机,鬼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也许他使用了洪荒之力也未可知)。
看我有些纳闷,他一脸狡黠如"007":我有一个学生在镇上一所中学,通过他,又通过熟人,七拐八弯,不就锁定你住的地方了?他看我有些紧张,连忙解释说,他不是来"家访"的,而是专门找我玩的!原来如此,我长出了一口气。老秦同志难掩得意之情:这个暑期,我已去了附近几个县城和乡镇了,主要是找学生玩!这不,今天就云游到你这里了。
他由衷感慨,我们当老师的就有这个好处学生多,可以四处转转,一个假期很快就嗨掉了。
"学生那么多,我想去看看"。 秦老头就是这么任性,不服你来呀?
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秦老头,我也是醉了:
这还是学校里那个婆婆妈妈的班主任老师么?有闲,有精力,随和,蛮有生活情趣的嘛!一个这么会享受人生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毕业后的第一个暑假,秦老头又一次来到我家。那时我已乔迁新居,住到镇上的新家了。这一回,秦老师比第一次来我家时多住了两天,主要也是找他以前的学生叙旧,我义不容辞地当了向导。我们一老一少,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行走在乡间小路,穿行于大街小巷,一路欢歌笑语。话题由校园向社会延伸,我知道他正在向我传递一些人生的道理。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理解了他的啰嗦,理解了他的为人处世之道。渐渐地,在我心中,老秦同志已由班主任老师"升格"为我的老友了。
参加工作几年后的一天中午,老秦去梧州,途经我工作的故乡,他乘坐的客车恰好停在我居住房屋的旁边。在迷迷糊糊的午觉中,我分明听到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推窗看时,才发现是老秦在楼下喊我,笑眯眯的...…在小憩的间隙,我们简单聊了几句,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后来听同学宋萍说,老秦也是在那年暑假时去富川看过她,当时她已有身孕,不方便和外出他吃饭,"当时想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谁知世事难料,现在后悔死了。"
斯人已去,长歌当哭。
母校的操场一角(二)有才有情“林部长”
“部长”姓林,高高瘦瘦,安安静静,但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和一颗敏感的心。称其“部长”,并非缘于他在学校学生会当过什么“部长”或别的什么“官”,恰恰相反,读了三年书,连班干是啥味道都没有品尝过呢。我依稀记得他这美称的由来似乎与他那时爱捧着一本王蒙的《组织部新来个年轻人》的小说有关,被室友开玩笑说了一句“哟,成天看这部小说,莫非是想去组织部当部长啊”因此得名。反正叫者顺口,应者认可,时间久了,就“部长”、“部长”地叫开来了。
学校里“部长”最具风格的壮举,是每日课毕第一个抱起饭盒“呼啦啦”地向饭堂杀去,等我们回来时他早已挂起蚊帐进入“温柔富贵乡”去了。那时学校食堂地窄人多,按正常时间去一般要排成“一字长蛇阵”,快则十多分钟,慢则半个小时方能领到饭。“吃饭打冲锋”虽说节省了不少排长队的时间,但毕竟属无奈之举现在,这种情形恐怕有所改观了吧?
印象中“部长”不太喜欢运动,也不爱言语,却喜欢独自一人躲在洁白的蚊帐里面读小说,自得其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要避开众人“独尝”美味,其实不是的。很多年以后,我在杨绎写的“钱钟书与《围城》”这篇文章里,读到钱钟书的许多“痴气”“傻气”。其中就有钱老在蚊帐里扮“小和尚”的情节,即一边看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还手舞足蹈,童心与童趣毕显无遗。据说这种方法帮助钱钟书记住了大量名著。
而我们的“部长”似乎没有钱老的夸张与创意,他只是静静地阅读,默默地思索,最后凝成他细腻婉约的文字。我曾看过他写的有关故乡和风土人情的随笔,隽永剔透,体察入微,我很欣赏。好几次我劝他投稿,他一脸惶恐:“那不成,你不知道我看到报上蹩脚的文字时,会把作者骂死的,我不想成为自己的靶子。”并说写文章的用意在于“留给自己看。”我总觉得“部长”有这么好的文笔不贡献出来与人共享,实在可惜。
可能是缺少体育锻炼,也可能是挑灯苦读用功过度,我们的“部长”常常犯困。星期天人家外出游玩,他就睡大觉。我记得他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困得卵都掉下来”(有点污哦),一时传为经典。可是当他睡醒过来,又会直骂自己:“贪吃贪睡,不干活,混日子,真是堕落啊!”
“部长”又是个头脑清醒之人,同窗三年别人都忙着穿梭于情感与荣誉间,他只是静静地观望,自己从不着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如老僧坐禅,又让人怀疑他是否“城府深”了点?
三年师范生活匆匆而过。终于到了跟同窗说再见的时候了。那是一个沉郁的早上,载着各地毕业生归去的大班车早早就停在操场上,见证了一幕幕依依惜别的情谊。
我也忙着和即将离校的外市县的同学挥手作别,冷不防看见“部长”大踏步向我走来,抱着我一阵痛哭。哭得眼睛都红肿了!一直没有流泪的我此刻感受到了老同学的多情与真诚,天啊!他是那样可爱的人!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不轻易流露出来罢了。对于天各一方再想见的机会绝少的同学来说,痛痛快快哭一场,以这种方式告别三年的同窗情谊,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晶莹的泪花胜过千言万语。
后来,听说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个边远的小山村圆他的“孩子王”的梦,并且拥有了一帮快乐的“小兵”。不知为什么,我时常想起他,想起他“静观的固执”,想起他忧郁真诚的眼神。
再后来,就是知道他在家乡的中学里过得并不好,被人“下了套”,被“穿了小鞋”,郁郁寡欢,最后患了鼻咽癌,英年早逝......
同窗情谊的见证照(三)相爱相杀“好基友”
是在一次同学聚会时知道恩祥的电话的,第二天打给他时,电话那端传来的正是那久违的声音。惊喜之余,脱口而出的竟是:“你没事吧?”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恩祥长得短小精悍,肌肉很结实,有一副宽阔的肩膀,很健美也很“性感”。我们都曾笑他,肌肉都“横向发展”了,难怪高不了。他嘿嘿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憨厚的脸上流露出几分青涩。
在学校里我们都不是很活跃的人,对班集体活动也不大热衷。因为平凡,做事自然不敢张扬,落得低调自在。同窗三年我们都是在不声不响中度过,虽然平淡,却问心无愧。眼看别人为名利奔波,为情感折磨,也不觉有什么失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得其乐。其间我耐不住寂寞,暗恋上同班一美丽女孩,一度“为伊消得人憔悴”。而恩祥,却一如既往走向学校背后的山岗,与气功对话。我曾好奇陪他在此“修练”数日,实在受不了“气运丹田”的枯燥与无趣,半途而废。
当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独在异乡求学的日子多么漫长,孤独中对某些东西的坚守分明是一种历练,这是以后才慢慢明白过来的。
性情相近使我们很快成为要好的朋友。他看出我为情所困,且“胜算”不大,劝我不要自寻烦恼。他的观点是,宁可找一个爱你的人,也不要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勉强凑合。这大概是他的爱情观吧,这个看似单纯实不简单的人。可惜我那时情乱意迷,对他的劝告自然听不进,仍在做着徒劳的努力,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
恩祥除了痴迷气功,还略通医术。有一次我患上重感冒,咳嗽又兼流涕,实在坚持不住,又懒得求医,恩祥自告奋勇为我治疗。居然什么药也不用,“手到擒来”,搞定。他的方法是:让我裸露后背,他用食指和中指沾清水后擒住我后背的肌肉,一收一放,随着我后背斑斑点点的增多,最后发展成红肿一片。但奇怪的是,痛楚过后,病就好了,真是神奇。后来听说这种民间“土方法”对身体不好,加上我又怕痛,只尝试过一次,就下不为例了。可是恩祥为我“擒背疗伤”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至今不忘。
但凡好基友自然少了不相爱相杀的狗血剧情,我们也不能免俗。两人也发生过一些小冲突,比如对某人某事看法不同,引起争议,很正常也很必要。即便是错误,也只有犯过了才知道何谓正确,但只要不是太荒唐,一一都可淡忘。何况我一向喜欢有主见又轻易不妥协的朋友,恩祥就是这样的人。在他身上,我改掉了不少坏习气,如患得患失,优柔寡断等。如今想来,能给人以有益启迪的朋友,真的不多见了。
毕业前夕,我刚搬了新家,恩祥是同班同学中唯一去过我新居的人(后来是班主任来过),小住几日,不久就各奔东西。后来又通过几封信,再后来是得到这样的消息。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中午,我正准备去南宁读书,突然收到一封来自恩祥父亲的电报(现在这玩意已经很少用了),打开看时,不禁呆了,电报的内容竟然是,恩祥如在你处,请速告知。我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居然玩起“离家出走”的戏目来了?
由于要赶路,我没有来得及去一趟恩祥家问个究竟,只是极不负责地匆匆回个电报,告知恩祥家人我的惊讶与不解,最后表示有消息尽快告诉我,然后就搭上赴邕的班车。自那以后,就没有恩祥的消息了。
现在确知了恩祥的近况,知道他已成家,而且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自然为他高兴。只是电话中他不肯告诉我他当初为何“失踪”的种种缘由,我也不便多问。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去一趟恩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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