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忽已远

1

你开始喜欢喝咖啡了，常和闺蜜品品红酒。你会在餐桌上放一瓶插花，说可以调节味蕾。你开始精心地布置卧室，非要在那张滚了十几年到处都充斥着汗液和精液的大床上弄出点情调。你淘了一套黑色内衣，摆一个有趣的pose，像一只发情的乌雀。

你开始简单，力求规律。几点晨跑，去哪早餐，顺便带回来两份。午睡是少不了的，偶尔还喝喝下午茶。你的周末永远是计划好的，去钓鱼，或打羽毛球，再不约上几个好友拼拼酒。你也许会偷约了红颜去吃饭，想找找悸动的感觉，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悸不起来。

诸如此类的，能拎出来见光的，你或你便自觉不自觉地在朋友圈晒一晒。看，这才是生活，精致，从容，淡然，不迫。显摆是不是？炫耀是不是？你就自鸣得意吧。

那好吧，我不得不打击你，给你从头到脚泼瓢冷水——不好意思，你的青春业已远去。

2

你还记得那个毛头毛脸的小伙子吗？还有那个会认真笑得很甜的姑娘。你出租屋里的被子永远不叠，臭袜子不洗攒一堆，实在翻不到新的，就再拣双干净点儿的套上。你没钱好好吃饭却有钱买化妆品，晚上不吃说减肥，早上不吃说没胃口，饿急了吃口泡面就神采奕奕。

一帮狐朋狗友光着膀子吃大排档，你踩着啤酒箱套吹牛B，不知怎么就跟邻桌打起来，第二天醒来你躺在医院里。你白天在单位里穿着职业装看着很淑女，怎么一转眼就跑进迪吧扭动得像一只夜店的鸡。

你或你永远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会做什么，每天都像扔色子，只不过出不了老千。活得那么没心，清晨睁眼一起身就无所畏惧，晚上一头扎在床上就雷打不醒。

青春就该这样毛糙的，如一叠毛边纸，怎么撕都没有顺茬儿，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3

你多久没有犯过错了呢？不揽事也就无事。你多少次不靠前了呢？缩起头来倒也自在。你圆滑了，你世故了。可我还是喜欢那个常会犯错的你。那时你或你无邪得透明，任性得可爱。

你会在初恋女友的脖颈上嘬很多红印，让她被父母骂，被老师训，被同学嘲弄，然后你躲在黑暗里坏笑。你会穿着高跟鞋，露着大白腿，裸着后脊梁，在巷弄里走来走去，惹得大妈们在背后骂你小妖精，然后你就在心里骂她们老妖精。

无错不青春，因为青春有错即改，不计成本。而现在是错不起，成本太大，代价太高，最怕还是没有改正的机会。所以不要动辄就拿成熟说事，拿经验摆谱，你不犯错是因为你不敢，没那资本，就甭下那赌注。

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我干了，你随意。就像一盒火材，早划晚划都得灭，反正就在那么一个特定的时段，你可以用尽你的方式。

4

爱在心头难开口。你别跟我说你还没准备好，爱有这么难吗？这也正说明你年龄大了，顾虑多了，发怵了，怕爱了。你是不敢担当了，青春不在了。

你爱不出口，因为你预谋太久了。你不敢再爱，因为你太计较后果了。爱无冲动还能爱吗？青春从来都是无准备的，爱就要说出口，尽情尽兴，率意而为，不想太多，爱一刻是一刻。

那些年你恋过几多女孩，轮到你老婆已是第七任，别人说你那不是爱情，是滥情，可你说是爱情，因为每段你都是认真的，好，那就是爱情。爱上谁不好呢，你偏爱上那个欺骗了你的人，你为他用烟头烫自己，还割腕，有人说你这不是爱情，是虐情，可你说是爱情，不惜生命还不算爱？

有一首歌唱：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爱干嘛非要清楚呢？

我们现在清楚了，却不好玩了。因为在我们的情感世界里，“肆意”这个词，相当奢侈。

青春就是一本仓促的书，也是一封无效信。爱过恨过皆不悔。

5

青春正应了那首唐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青春也顺了那句宋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李贺诗云：莫道韶华镇长在，发白面皱专相待。

曹雪芹说：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6

当你看见花样美女那傲挺的身材，当你目睹壮年小伙那结实的膀臂，也许你身体里泛起的，除了仅剩的那点可怜的欲望，更多的还是不堪，不甘和无奈。

而当你再转身，看着自己的孩子，你会进入另一番境界。他们奔跑着，嬉闹着，你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似乎就看见青春在他们的身上成长着。它是那么的忘我，那么的无他，那么的肆无忌惮。

你会恍悟，原来青春这盏灯在我们身上熄灭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下一代人的身上，重新点燃。或者，青春原本就在那儿，你或你只不过是过客。

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自己的青春和别人的青春里。我们是看着自己的希望和别人的希望，才一直鼓着勇气走下去的。

7

若你或你问我，你是喜欢精致安稳的现在，还是喜欢慌乱无序的青春。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尽管我的青春回味起来是那么不堪，充满着不确定的是是非非。

青春永远是我们人生中最精彩的章节。

毕竟，我把我生命中最美好最快意最敏感最膨胀的那部分都给了它，它几乎掏空了我所有的热情、激情、恋情和纯情。给我留下的躯体只不过是副空皮囊——麻木、怯懦、虚伪甚至龌蹉，因没了青春的眷顾而黯然失色，失去了应有的光辉。

想想，青春真是残酷无情啊！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悲，没有一点的感念和眷恋，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把我们丢掉了。就像对待用秃的牙刷，剪掉的指甲，或是注定失败的精子。

想想，青春也真特么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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