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大多还穿着呢子大衣,但是对于喜鹊来说,窗外已经开始有些冷了。
男友从走廊进到房间,径直走向窗边打开了窗户,我,一只有点肥胖的喜鹊,跳了进来,终于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有时候最熟悉最日常的景象会突然间变得有些陌生,就像如果你重复去写某一个字,大脑就会把它分解,产生一种认知性差异,高强度工作时候大脑会产生短暂的罢工,你会突然间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字了。
我跳到呼吸机上,环顾着四周。
“想起来了吗?”,男友仰着头跟我说,“真的好险,在药物失效之前我终于把你大脑剩余的部分都抢救了出来。还好剩的不多,我全给塞进这只喜鹊体内了。”他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搓着床单,我的身体静静地躺在这张病床上。“不好意思…手边实在没有别的动物了。”
“没关系,我喜欢喜鹊。” ——这比我原本的声音要甜美自信很多,这估计原本是一只用于做电话销售的喜鹊。
“唔…那就好。”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们出去说吧,你到长椅上等我。”说罢,他把窗户打开把我放了出去,自己转身去拿外套。
飞行的感觉很奇妙,风托着羽毛,呼吸间气流会充盈鸟类所独有的气囊中,气囊直达颈部、胸腔和腹部,让我像气球漂浮在水面一样轻盈。晚风让我的思维更加清晰,像碎片一样的记忆拼图逐一复位,悲伤逐渐侵蚀了飞翔带来的喜悦,我落到长椅上等待着。
技术是一把刀。通过移植人脑神经元,我们培养了500万只可以与人类沟通交流的鹦鹉,出售这些鹦鹉是一项利润率颇高的产品,是公司现金流的主要来源,这些鹦鹉有的被用于做情感陪伴,宠物,甚至由公司将他们训练为人工客服,解答机器人回答不了的问题,或者卖理财产品或保健品,甚至还有一批成为了网络电话诈骗分子,由于法制不健全目前尚不能对他们定罪。中国有420万注册快递员,其中有2/3由我们繁殖并进行改造的北极兔和袋鼠来担任。海底有数以万计的海豚和海豹负责铺设电缆、海底勘探、矿井维护。某手机代工厂向我们订购了115万名仓鼠,现在他们都在各大流水线生产作业,效率高,易管理,情绪稳定,且对于伙食和员工福利的要求很低,光是社保支出这一项工厂一年就能剩下几个亿。
当然,我的房间也塞满了动物保护组织寄来的死亡威胁信,刀片,子弹,安眠药。不过这并没有吓到我。
廉价劳动力如果不是人类以后就变得更加廉价了。如果鸟类能与你交流,有着和你一样的感情,甚至由于它的感知器官更敏锐比你的感情更丰富,由如何仅从外形区分它是否是“人”?狗会说话以后,你还能直接阉割它吗?
在我记忆中最后的那个夜晚,实验中心所有用于存放干细胞的冰柜都悄悄停电了,离奇的是,冰柜的高温警报全部失灵。次日清晨,第一个来实验室上班的倒霉蛋被黑漆漆的冰柜吓得手足无措,在跑向我的办公室的路上,发现我躺在走廊边昏迷了一夜。
神经元移植的工作的项目组被迫暂停,警方也介入了调查。
所有动物保护组织都争相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谁也不能放弃充当动物救世主的好机会,但谁也答不出来到底如何解除冰柜的高温警报从而顺利切断所有冰柜的电源,把这些可怜的干细胞活活热死。
如果要向世人袒露我内心的秘密,此刻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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