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铃的心思,吴明这次没有猜准,其铃这么精心地为儿子吴晓波着想,也是吴明没有想到的。
这是一个星期天,吴明在事先和蒋薇薇联系后,和其铃一起拎着一盒糕点和给蒋晓丽买的一套衣服上门了。
一幢80年代的单元楼房的一楼,住着蒋薇薇的母亲和蒋薇薇母女俩。可能是蒋薇薇安排的吧,蒋晓丽给吴明和其铃开的门。看着门口站着的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陌生人,蒋晓丽没有犹豫、没有怯弱、没有迟疑地问了一声:“舅舅,是舅舅吧?”
甜甜的声音,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好温暖。其铃第一次看见了这个世上和吴明极其相像的一个人,看蒋晓丽的脸盘、眉目、眼睛,就是小一号的吴明,其铃认定了蒋薇薇没有撒谎,这应该就是吴明的女儿。
突然间就多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其铃想,这还是要感谢蒋薇薇的,她首先保住了蒋晓丽的生命,而且是在那样敏感的年代,又独自一人把蒋晓丽拉扯到十几岁,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其铃感情上的弯子彻底地转过来了,她决定让蒋晓丽融入到他们的大家庭,认亲。
其铃的决定,母亲柳芳和姐姐、哥哥、妹妹、弟弟都很赞同,大家七嘴八舌:
“来嘛,来嘛,我们都来看看。”
“是不是亲生的,看阿黄对她亲不亲近。”
要不都说狗鼻子,狗鼻子,嗅觉就是灵啊,家里来来往往几十号人,阿黄都能分辨得出来,母亲柳芳的姊妹有时来,只要来过一次,下次再来,阿黄绝对不“汪汪汪”,还会上去刨刨他或她的腿。
和其铃关系亲密一点的,它会用自己的舌头舔一舔,以表示它喜欢的情感。所以,这次的认亲,大家很自然地想到把阿黄当着辩识器。
一大早,其铃就被树上的鸟儿叫醒,那枝头上的喜鹊三、五分钟地叫一声,知道家里今天来人,喜鹊都有点急不可耐。
几钵盆栽的海棠,像是一夜之间绽放出了花朵;阿黄也像个警察,把鸡啊、兔啊归置得妥妥的,两个前腿顺着头的方向趴在地上,看着大门。
10点多钟时,蒋晓丽出现在院子的门口,她一个人来的,院子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对准了她,一会儿窃窃私语声,一会又有了“像,真像”的声音传到蒋晓丽的耳边,弄得蒋晓丽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正在蒋晓丽不知所措、进退两难的时候,阿黄“嗖”地一下从趴着的地上一跃而起,四脚撒欢的样子,跑到蒋晓丽脚边,一声不叫,只是双爪刨着蒋晓丽的左腿肚,一院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是那种会心的笑声。
其铃赶紧伸出右手把不明所以的蒋晓丽牵进院子,挨个给她介绍了长辈和平辈,让她在吴明右手边空着的位置坐下,阿黄一幅不舍得离开的神情,鼻子在蒋晓丽腿边蹭来蹭去,绕着蒋晓丽一圈一圈地转,最后就趴在了蒋晓丽的附近小憩了。
午饭吃过以后,其铃建议吴明带着吴晓波和蒋晓丽去逛逛亚洲大世界,就见蒋晓丽挽着吴明的胳膊向院外走去,留在家里的母亲柳芳、姐姐、哥哥等人没有一个不说像父女俩的,连背影、走路的身段都像。
就这样,春节的时候,蒋晓丽正式改口叫了吴明爸爸,认了吴晓波这个弟弟,至于怎么称呼其铃,其铃说:“随便。”
蒋晓丽聪明,看出了自己的爸爸对吴晓波妈妈的感情,自己的爸爸不论是话语里还是行动上,总是那么迁就吴晓波的妈妈,所以她对着其铃脱口而出:“妈妈。”其铃高兴得:“哎。”拉着蒋晓丽的手摸啊,摇啊,一脸的满足。
大年初二,其铃娘家人在其铃家闹腾了一天,哥哥嫂嫂、弟弟弟媳两家还在打着麻将,其铃就先送母亲柳芳到大姐家去歇息,回来的路上,阿黄在一家楼房边的矮瓦屋前不走了,其铃奇怪,朝不到一人高的红砖墙望进去,哟,一屋子的猪毛。
正在这时候,楼房里的主人出门送客,看见其铃招呼道:
“其铃,还没忙完呢?”
其铃说:“刚送我妈回来,阿黄到这里不走了,你囤这么些猪毛做什么呀?”
楼房的主人就说了:“每家不是过年杀猪嘛,我就把他们不要了的猪毛收了过来,一转手,还能赚两个零花钱呢。”
回到家里后,其铃脑子里老是那猪毛的事。其铃知道,隔壁村子的人都在做假发的生意,他们把理发店剪下来的头发回收,有能力的直接加工成各种款式、长短不一的假发样式,精力不济的就把收来的假发卖给工厂主,国内、国外的假发大多都是从这个村子里出去的,生意很好。
理发店卖出的头发价格自然就水涨船高了,几寸长的一把头发就是几百块,齐腰的一把辫子论起价格就是几千上万了,就是说,做假发链条上的产业也都发了财,显然,再想跻身进去,恐怕只有垫背的份了。
可是猪毛还有没有赚钱的可能呢?其铃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将家里杀猪丢下的猪毛捡起,将黑白毛分类,难道猪毛真有利用价值?回到家后,其铃把哥哥从麻将桌上叫下来,让吴明顶上去。
哥哥听了其铃想重新做事的想法后,也是提议让其铃做假发。其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本钱的问题,其铃只想以手头的实力做一桩买卖,不想借贷。
开着公司的哥哥有心想借钱扶持她,可其铃就像是被什么迷住了一样,冥冥之中,觉得阿黄赖在猪毛屋子不走是在暗示什么,她想做与猪毛相关的猪鬃产业,哥哥觉得本小好调头,也就只有随其铃的意思了。
春节过后,其铃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先是哥哥找了一个做过这方面的朋友,详细地给其铃讲解了这个行当的渠道、规矩、操作等等,并通过他将猪鬃清理的设备的卖家也介绍给了其铃。
经过琢磨和消化,其铃理顺了头绪,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村舍作为厂房,投资了几万元的猪鬃清理设备,招了几个工人,开始运转起来。
首先就是收购猪毛。一般人吃起猪肉觉得好香,没有人会想到猪毛会有什么用处,不懂道道的人也确实把杀掉的猪连猪的下水都当宝,猪毛却是随便扔掉。
其实,古来有之,猪毛能够止血,敛疮,治赤白崩中,治烫火伤,治小肠气坠偏痛,治头赤秃,有些方法是民间的,有些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专门有记载的。
对牙齿的保护,也是古来有之。最早的牙刷是用树枝经过水的浸泡,去皮把变软后的树枝挤压成小刷子,进行牙部护理,后来发现猪毛又硬又细,更适合刷牙,就用猪毛代替了树枝,后来又用马毛代替猪毛做牙刷。
直到后来,杜邦化工推出以合成纤维(多数是尼龙)代替动物猔毛的牙刷,诞生了第一把尼龙牙刷,沿用至今。
猪毛却就此奠定了毛刷用料的地位,军用器械的清洁刷子,飞机上的刷子,相机的清洁刷,各种生活用刷等等,等等。
中国几千年使用的写字工具,更是因为猪毛的吸收墨汁的功效,而成为文房四宝的毛笔须臾不可离开的上好原料,因其成本低廉,取料方便而被广泛应用。
猪毛还可以提取胱氨酸、谷氨酸等蛋白质;可用于纺织业、化妆品生产原料等,其下脚料还可用于饲料添加剂生产。总之,猪毛的用途很广,根根都是宝。
论起猪毛的功劳,它还是我们国家近百年以来出口创汇的主要品种。特别是这近十年,美国踏进了中国猪毛原料市场,而且独领风骚,是需求大户。世界上,90%以上的猪毛原料市场都被中国占领。
显然,猪鬃生意有市场,有做头。而取得猪毛就成了厂子能否办起来,能否做大的一个先决性条件了。
其铃现在既是厂长,也是采购员,还是技术指导,她像一个陀螺不停地转了起来。
其铃常常骑着一辆26型五羊自行车,东南西北地遍扫生猪屠宰场。她的脚下生风,她的爽快耿直,让屠宰场的工人们都很喜欢,他们总是友好地叫着风风火火进门的其铃:
“胡厂长,猪毛都给你归堆了。”
熟络一点的就叫道:“其铃,怎么隔了几天才来呀。”
其铃从不怠慢任何人,付完款后,大家七手八脚的帮着其铃把自行车后座堆得有一人高的猪毛捆扎实,扶好让她骑车顺利上路。
进到自己的猪鬃厂,只要看到其铃推着高大的装满猪鬃的麻袋,几个工友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帮其铃卸下麻袋,放到仓库或就地开始处理。
只要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其铃就参与到工人们的熏蒸消毒,理清黑白毛色,理顺猪毛头、尾,切屑猪毛挨近肉身部分,按不同尺寸合并成捆的操作系列里去。
经过几道程序清理出来的成捆猪毛,要找毛刷厂、毛笔厂等厂家收购,其铃又成了销售员。为了不占用仓库,快速地将已经整理好的猪鬃脱手,并能卖到一个好的价钱,其铃起早贪黑,走街串巷,她的订单越来越多,效益越来越好,工人数量一下子增加到了20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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