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是夏梦最喜欢的电影,雏菊也是夏梦最喜欢的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她的桌上正放着一束。
校门口十五块一束里面其实没几支,都被修剪到合适的长度插在玻璃杯里,那杯子里原来是风信子,可风信子花如其名,开也一阵风,谢也一阵风,两个礼拜就香消玉殒,留下几片肥大无神的叶子,像田里的老韭菜垂死挣扎,但最后还是被夏梦拎出来扔了,说不符合她的气质。
其实雏菊也不符合她的气质。
夏梦第一次来宿舍的时候,吓坏了只穿一条睡裤正在用毛巾擦身的小丸子。小丸子是贵州女孩儿,受不了西安的干燥和闷热,接来一盆凉水,把毛巾浸湿,就在宿舍例行冲凉了。橘子正在阳台上给家里打电话,我识趣地拉好床帏,大学第一天宿舍的很和谐。风扇是旧的,转起来响动不小,尤其两个一起转,所以我们都没有听见开门,直接是小丸子的女高音。
“啊啊啊啊你出去!你个臭流氓!知不知道这是女生寝室啊!我报警啦!你出去你走!”。
我赶紧从床帏里出来,小丸子拿新发的军训迷彩挡在胸前继续歇斯底里,顺门口望去,是拉着行李箱不知所措的夏梦。
她揉揉头发,尴尬地说,我,住这儿。
平心而论,夏梦如果是个男生会很帅。卡其色的休闲裤和白体恤比下午班级见面会上的花格子衬衫和能塞两条腿的牛仔短裤好很多,发型也清清爽爽,不杀马特也不大油头,所以后来我们总是开玩笑,夏夏,你那时候真像一个好看的变态。
她瞪过来,小爷那叫风流,不叫变态,再说我不一直这么好看吗。
夏梦后来留了长发,世上也就少了个妖孽。
夏梦很喜欢以爷或者哥自称,说话做事也是实实在在的男生做派,穿着裙子在操场上总是不经意地盘腿坐,等我们提醒她,脸刷地红了,然后嚷嚷,艾玛真麻烦。
夏梦很怕麻烦。用洗脸巾和洗面奶很麻烦,擦乳液抹防晒霜很麻烦,涂指甲油用护发素很麻烦,可她干了一件最麻烦的事儿,却只字不提。
谈恋爱,而且还是异地恋。
(总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她的伴侣是男生呢。)
男孩是夏夏的高中同学,据说高二就在一起了。
夏夏对她的爱情很满意。每天抱着手机逗宠物。仿佛她男朋友不在一千八百公里外,而在隔壁学校的教室里。可距离是客观存在的,否则,也不会直到他们分手宿舍里人也没见过她男朋友本尊。
我之所以淡化这个过程,实在是因为,真的不知情。总看她难受的皱眉头,想安慰却反得一句异地恋都这样,吵吵就好了。而我们也终究没能知道那次她平静地说起分手之前发生了什么。
可我能确定,夏夏依旧没放下。
大二那年的元旦,放了三天假。少了刚来时候的新奇,索性大家上上自习,看看剧,和平时没有区别。晚上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贴完面膜就准备睡了,夏夏突然在电脑前面“哇”地一声哭开来。
我第一次见她那样哭,和刚来想家的时候不一样,和她刚分手时躲被窝里的哭也不一样,是那种再也不想掩饰的奔溃。
橘子在旁边拍着她后背,问她怎么了。
我一直在想,分手就分手,哪怕他和别人在一起,只要他高兴就行。
她努力地让自己控制情绪好能说完这段话,可显然是徒劳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已经给橘子递了三次纸。
可是,可是,他过得不好啊。
我抬起头,夏夏的电脑屏幕上是男孩发来的邮件。前半段是道歉,后半段是自责,末尾是“我不想复合”。
我想让她重新找找重点,想想算了,说不定更难过。
那天她哭了很久很久,橘子怎么劝都没有用。
像去看电影,晚了,只有结尾。我讲不出所有的故事和细节,旁观了一年多,她的微笑和眼泪我都见过,可始终不知道为什么。
夏夏慢慢安静下来了,不再嗓门高八度地说话,也不再去上课。现在想想,也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她总爱买雏菊。
她不去上课,回宿舍也晚,偶尔来早点,必定是在看电影,而且永远是同一部电影,《雏菊》。夏夏说那是她的爱情启蒙篇。
应该很多人听说过,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这句话。我听说过,橘子也是,夏夏想必也是知道的,后来又有人追,我们煽风点火,夏夏半推半就,真还就能接触一下,甚至有那么一次,夏夏自己说大概没几天我和谁谁谁就能在一起了吧,我和橘子很高兴,由衷的。
可我们一次都没有等到所谓的好消息。
夏夏总说是自己的原因,然而她脾气并不烂,所以我们很好奇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其实,如果我们足够细心,就能发现,她桌上还放着那个男孩送的许愿瓶,据说是在一起一百天的礼物。
所以直到现在,夏夏依旧是一个人。
我后来看了《雏菊》,不喜欢所有的爱情都被完美错过,不知道为什么夏夏喜欢。
她不是文艺小清新,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喜欢雏菊的,都爱穿棉布裙,夏夏不是。她的喜欢不是为了给自己标榜一种风格,而是为了纪念爱情。
其实我并不懂,究竟是因为夏夏心里有那个男孩所以才没办法喜欢别人呢,还是因为没办法喜欢别人才在心里一直放着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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