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现象产生的原因主要如下:
(一)强力的政治文化介入
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无产阶级戏剧”运动推动话剧界发展,左翼理论家开始对文学进行阶级批评,曹禺的作品受到了批评。比如周扬指出《雷雨》与《日出》对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的揭露不够透彻;张庚也从《雷雨》中世界观与创作方法的矛盾点出发来指出作者世界观的落后;田汉痛斥曹禺剧作脱离时代、远离现实。总而言之,受抗战时局的影响,文艺界整体上的关注焦点向民族、国家、现实进行转移,阶级与民族的呼声弥漫了这个年代,曹禺难以逃脱大势的包围。曹禺进入了以“政治”为关键词的“十七年”后,曹禺本人既怀着由对党和新文艺的热情,同时又遭受批判的压力,还拥有着寻求认同的复杂心态。曹禺的文艺创作在文艺评论家批判浪潮里,常常处于“被中伤”与“伤人”的迷局之中,在文艺政策“收”与“放”中艰难行进。新中国成立后,为了树立文学力量的合法性,需要进行 “脱胎换骨”的思想改造,世界观上的彻底转变,凸显社会政治文化功能,严重破坏了作家本人的审美逻辑和表意体系,迫使曹禺出现了艺术水准断崖式的下降。
(二)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
由于曹禺所处的时代,社会变迁速度和社会转型速度都非常迅猛。在曹禺现象中,显然的现象是,写新生活生硬,旧生活却得心应手;歌颂光明较为浅露且较为滞涩,批判黑暗入木三分且行云流水。这其中主要包括曹禺对社会生活、对光明和黑暗的态度,以及相应的情感倾向。倘若对研究对象不熟悉,没有热情,那么必然下笔艰涩,没有丝毫灵性,常常漏洞百出,写不出人和事的情趣盎然与荡气回肠,难以经受时代的洗礼与逻辑的推敲。他本人原来对于宇宙世界与人生的理解和体验,还处于那种旧社会的冷酷压抑之中,而新时代所要求的阶级斗争、民族大义、国家兴亡,却是他并不擅长且没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曹禺已经无法跟上新时代与新社会的步伐节奏,感知较为干涸,曹禺心中文学库存不能满足新时代的要求。曹禺曾说:“创作必须真知道,写不好的根本原因,总是由于并不真知道自己要写的东西。首先是个性鲜明的人物,你对他熟透了,才能写好。”对比曹禺早期作品的成功和后期作品的不成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曹禺的写作辉煌只能出现在他最熟悉真知道的陈白露年代。”
(三)创作者的经验与内耗
曹禺创作体验和素材积累是不足的,尤其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曹禺完成了从剧作家到官员、社会活动家的迅速转变。从北京市档案馆保存的资料显示来看,曹禺当时共兼有十五份职务。如此多的兼职,精力有限,体力不济,戏剧创作更成了奢望,文艺界的领导工作占据了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长期处于社会上层的生活,让他很难有足够的时间去体验生活。这个时代已经有不少作家开始深入农村和基层,基于土地开始安心创作,写出了脍炙人口的作品。而曹禺创作生命力的迅速衰退,他所赖以生存的观察体验全部消失,作为创作主体其内心局限,无法按照自己的心灵情致去创造他最擅长的区域。黄永玉曾写信批评曹禹:“从一个海洋萎缩成一条小溪流。”同时他还直言不讳地指责曹禺:“你心不在戏里,你为势位所误!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绎分析得也不透彻。过去数不尽的精妙休止符、节拍、冷热、快慢的安排,那一箩一筐的隽语都消失了……” 大量的官方的活动消耗曹禺本该积累素材和关照人的时间精力,不断的吸收他的才华,令其无法静下心来进行创作,无法写出满意的作品,在恶性循环中他的才智逐渐的损耗掉了。
(四)结语
从1949年到1996年曹禺去世,四十七年的时间里,他仅仅创作了《明朗的天》、《胆剑篇》、《王昭君》三个剧本。从才华横溢、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到才思枯竭、饱受岁月摧残的文人。剧作家曹禺已经去世,但有代表性的曹禺现象作为反映文艺创造思想动力的缺失问题,却留在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这种现象在不同的文化大师身上重演,让人唏嘘和惋惜,更让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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