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

夕阳还剩一小半，王二刚放下锄头就看见地保向他家的方向走来，王二连忙堆着笑脸迎上去。地保说朝廷要跟鞑靼人打仗了，要征兵，王二的弟弟王三七年前被抓了壮丁，三个月就死在了战场。王二小时候被山上落下的石头砸断了腿，落下残疾才没被抓去参战。按律没有参战的人家要交二十石粮食作军饷。

去年的收成本是很可观的，留了种粮够一年多的吃食，上交二十石怕是来年开春的种粮都不够了，但官家的吩咐是不能违背的，不然总要落个罪名，以备杀头之用。

为了不被杀头，王二如实的上交了二十石粮食，春耕时王二将剩下的粮食都撒进了自家的田里，他和他的老牛靠着野菜也能勉强度日，他们都盼着种子长成庄稼结出粮食。

王三被抓壮丁后，王二一直和家里的老牛相依为命，他对老牛很好，村里人都说王二把老牛当老婆养。春天地里长出了庄稼，地头的野菜也能让王二和老牛吃饱，生活好像又好了起来。

六月中旬开始天上就没有再下过雨了，庄稼和野菜枯死了不少，地里没有结出一粒粮食。王二收集了很多野菜，晒干了存起来留着过冬，自己省着点吃还是够的。但他的良心不会让他的牛饿死，每天他都会和老牛一起分食野菜，尽管很少但也不会被饿死。

随着旱灾的持续村里唯一的井已经见了底，地保派人守住了井口，说是为了避免争抢出人命官司，承诺会每天分发用水，保证不会有人被渴死。

朝廷拨了赈灾的粮食，村里人都盼着官家的粮食。王二按例去领取救灾粮，领到的只有一石粮食，村里的教书先生说，朝廷派下来的粮食被层层克扣能领到一石已经很好了，隔壁村每户还不足半石，还说有不少粮食被地保偷偷运到了自己家里，当然还有他养的外妾屋里。

人已经饿死了大半，有些父母为了让孩子活命饿死在了自家床头，有些父母为了活命把床头的孩子烤了吃。

王二没有孩子也没有父母，他只有一头老牛。他不会把剩下的野菜和救济粮给老牛吃，他也不会把老牛烤了吃。不吃老牛一方面确实是舍不得，再就是历朝历代吃牛都是要被杀头的。

村里的井已经彻底干了，活着的人都到外乡逃难去了，没出去的都死在了自家床头。

来年春天，春雨如期而至，外出逃难的人有的回到了村子，有的死在了逃难途中。地保的儿子在半路被人偷偷烤了吃了，地保得了疯病死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朝廷发了皇榜，教书先生说上面写的是，“北方的战事停了，鞑靼人被赶回了比北方更北的地方”。

村里人饿死在床头的尸骨都埋在了王二家的地头，其中有一具断了腿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