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春娥在这个灯具厂的第三年了。
她开始对于这种日复一日的日子,感到有点厌倦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他们似乎都在告诫着她同样的话,工厂打工只是混口饭吃,灯红酒绿的外界才是正道。
她有点心动,也爱幻想,却不敢移动分毫,她怕自己迷失在这样的世界里。
住她上铺的林彩霞,一直在怂恿她跟她一起走,说是她知道一些挣钱的门道,说是她是她唯一贴己的人,暂时还不能告诉她,只有一起走的时候,她才能说是干啥,不过她拍胸口保证,这铁定是不会吃亏的,让她考虑好了跟她说。
林彩霞有个不着调的男朋友,那是个游手好闲的当地混混,她也经常背地里偷偷地带他回宿舍过夜。
春娥她大概猜想得到,这完全是她男朋友的主意。她其实一点都不看好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从来没有说出口。
春娥大概有两年没有回家了,上一次回去,是她奶奶去世了。她想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吧,父亲早早就没了,剩下一个嗜赌成性的母亲,要不是她一直用各种方式胁迫着她出嫁,十七岁的她也不至于出走到南方的工厂打工。
她还记得回去的那一天,北风刮得脸颊生疼,天空没有半点颜色。街上两旁的路灯时明时暗,跟这个落后的小乡村显得意外地般配。
她是在赌场里把母亲找回来的。那是个浑身破烂,眼中布满血丝的女人,她正嚎叫着在拥挤的人群里,这次一定开大,开呀,快开呀。她其实没有钱,但光是在那里感受这样的氛围都能让她心满意足。
那一天他们都沉默了很久,是她母亲先开的口。
“死丫头,一走就是一年,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你还有个母亲呢!”她母亲用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奶奶死了,我是回来给她送行的。”春娥面对这样的母亲竟生不起气来。
“给我点钱吧。我去买点东西。”她母亲开始动起手来,“钱呢,你放哪呢。”
一看春娥一直没回应,她母亲把声音跳高了几个分贝,“我问你话呢,你钱呢?”
“在我行李里,我身上没钱。”
“嗯,多长个心眼好呀。”她母亲眉开眼笑,手上翻动她行李里的东西,衣服一件一件地被丢了出来,“嘿嘿,找到了,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话刚说完,她穿上那双边上已经开裂,腌臜得不像样的拖鞋,准备出门了。
“买个东西,用不了这么多钱的。”
“要的......要的,牙刷,毛巾,洗衣液,哪个不要钱呀。等我呀,我马上就回来。”这个女人突然偷偷傻笑,随后揣紧了口袋,扬长而去。
春娥终究没有等来她,直至她离开,这个女人都没有再露过面。也许,但愿她也会知道什么是羞愧吧,春娥在火车站上看着窗外不断远去的花草,被扯起了思绪。
“怎么只有你在宿舍呀,彩霞呢。”一个身形高大,略微发福,长相老实憨厚的男人正站在宿舍门口,眼珠子却在春娥身上打量。“来了这么多次,都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徐大伟,叫我大伟就可以。以后可得好好关照我们家彩霞。”
“彩霞,刚下楼买东西去了。”春娥只身穿着单薄的睡衣,赶忙把外套穿上了。
“那我等等她吧。”徐大伟转念一想又问道,“都快过年了,你不回家?”
“哦,今年没打算回去。”
“我应该会和彩霞回一趟她老家,一起?”
“不了,谢谢。”春娥几句就把他打发了。
年末,工厂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厂里到处张灯结彩,一副喜庆的画面。
除夕夜,早早地,春娥便上了床睡着了。
半夜里,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翻动她的床被,侧睡的她,转过身来,被一张大脸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伟,你来这里干嘛。”
“大冷天,你说我来干嘛,当然是来给你暖和暖和。”徐大伟带着喘息,开始毛手毛脚。
“徐大伟,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春娥大声呵斥,表情严肃,发丝凌乱地盖在脸上。
“你就喊吧,大伙都回家过年了,今年就让我陪陪你吧。”徐大伟像是原形毕露般,面孔上流露不相称的下作表情,喉结在快速地移动。
哐当一声,林彩霞破门而入,“好你个徐大伟,我就知道你有鬼,我还以为你咋那么好心说你要在过年的时候多打点工,给我们以后的日子存点钱,看来你是跑来偷腥了。”
“霞霞,你听我解释,没错,是春娥先挑逗的我,我一下子没控制住,险些酿成大错。”然后他回过身,给了春娥一个大巴掌。“都说了,这样不好,你非说你寂寞,差点误了老子清白。”
“真的?是春娥引诱你的?”林彩霞突然换了风向。
“林彩霞,徐大伟是什么德性,你不清楚?”春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
“血口喷人,是你说你不介意我和彩霞的关系,你只是想找个人陪陪而已。”徐大伟气急败坏地反驳。
“你们两的话,我一个都不信,徐大伟,你给我滚出来。”林彩霞对春娥还是知根知底,但是徐大伟说得像真的一样,她一下子不知道从何入手。
没过多久,林彩霞就走了,她留了一封信给春娥:对不起春娥,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没有办法,就算他再坏,他还是是我男人,我不能不给他面子,我现在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而且我早就不想在工厂里继续打工了,我想要更安稳的,更舒适的生活。
春娥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她早就习惯了,只是她不再继续待在工厂提供的宿舍里,她搬到附近的一个单间里了,一下班回去就把自己锁起来,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没有比光徒的四壁更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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