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做一颗流星。圣·爱美隆。音乐会之约。
转眼已是2007年的金秋十月,国庆长假回来,晚上我把向贞约到操场。
一周没见向贞,想她。
我从背包里拿出两小瓶红酒,用开瓶器打开,递给她一瓶。
“你这又整的是哪一出啊?”
“不知姐姐还记得不,我曾说过,等我考上这所大学,我和姐姐一起在图书馆看书,在校园里散步,一起在草地上睡觉,一起在操场上喝红酒看星星。”
“嗯嗯,好像是说过的,当初的设计还挺浪漫啊。”
“是啊,得庆祝一下!”
“对对,好像要庆祝的事情挺多啊!我们凑凑吧,你考上大学是第一件,我考上研究生是第二件……还有……”
“还有我们在一起啊,这是第三件……”
“嗯嗯,对!还有第四件,我们又结识了许多好朋友……”
“对,云裳盟和街舞社,还有海师兄……”
我们把酒瓶碰了碰,彼此喝了一口,向贞低下头看酒标。
这瓶酒的酒标是深棕色铅笔画,画着一对靠着橡木桶喝酒的男女。女人赤着脚,穿着一身十八世纪的撑裙,低胸一侧露着乳房,她举起酒杯等着身旁一位高举酒瓶的男士为她斟酒,他们身后是广袤的葡萄园和农舍般的古老酒庄。
“这家酒庄叫卡黛……皮奥拉……”
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灯光,苏向贞拼读着上面的字:
“Cadet Piola……法国波尔多……圣·爱美隆……”
“这酒我们家地下室有好几箱,喜欢喝会常有的。”
“你不觉得这幅画里面的人物多么自由,多么快乐吗?”
“是啊,将来我们一起去酒标上的这个地方吧。”
“去哪里都无所谓,我总觉得,人生来就应该是自由的,而且是有权利享受快乐的。”
“姐姐将来会嫁人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
不出所料,向贞眼里满是错愕。
近日来,姝君姐那几句诗一直反反复复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到底是不是,我对苏向贞和郑大海还是在乎了——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吻,那一吻似早已把我的灵魂带走。可惜,朋友之间就怕“用力多度”,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不能问的。
一阵清凉的晚风从我们肩膀之间徐徐吹过,拨动她刘海的青丝,也拨动了我散乱的心绪。
不知何时,我还能等到再次“那一吻”?
我想凑过身子抱住她,却仿佛被面前凝固的空气挡住,根本无法靠近一个微米。
“姐姐穿上婚纱,一定特别好看。”
我的声音因失落而缥缈,向贞突然转过头来,黑黑的眸子看不清眼神。
“你就当我的婚礼摄影师吧,只有你当的起。”
我深深点头,喝下一大口苦酒。
我们望着头顶的夜空,暗蓝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镶满了星罗棋布的颗颗碎钻。偶尔会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向贞闭了闭眼睛,我们都在心里许愿了吧。
“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什么问题?”
“我既不想当恒星也不当行星,我想,当一颗流星。”
“流星?”
“因为它消失了自我,留下了满满的心愿。”
“南瓜,我们总要长大,总要去完成那些愿望的,你也一样。”
“是啊,所以,所以,你要一直这样美丽下去,答应我。”
“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啊?”
向贞抬手在我的额头上轻戳了一下。
向贞清美的脸和她温柔的肩膀令我的泪珠险些滚出眼眶,我急忙将头转过去,把目光转向操场朦胧模糊的远端。
《卡萨布兰卡》里,Ilsa望着高唱法国国歌的Laszlo时的眼神,在向贞望着郑大海时也被复刻了一般,而我的命运,也许只能做一次伤感的Rick。
娆娆说的话,我基本上是明白了,“爱”和“情”的确是两回事,人们之所以把爱和情连在一起使用,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向贞手机响起,一段舒缓的钢琴曲。
是郑大海。
我起身躲开,却被向贞拉住胳膊。
电话那头声音清晰,下周一晚上学校在国家大剧院有场演出,其中有几支曲子是郑大海指挥,他邀请苏向贞去捧场。
“他没请你么?”
演出的事我知道,但郑大海并没这样直邀我。想来,自然苏向贞是郑大海首先需要邀请的,而我,我们,也许过后他会通知。
再想开来,既然自己已经选择当一颗流星,就乖乖地飞行自己的轨道,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那天和娆娆约好去西单看街舞社的服装,而且,交响乐不是我的菜,欣赏不了。”
“他到底有没有请你去?”
“这事还能不叫我么?”
“你不去我也不去。”
向贞举起酒瓶来跟我碰,我刚喝了口酒,没思想准备,酒瓶握在手里没来得及动,她见我没迎合她,就独自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向贞又任性,我们默默低头不语,这样的夜晚,不知今后还有没有。
“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天你怪怪的……”
向贞话音刚落,我的手机也响起来,是戴扬。
他说本周六下午有场魔兽世界全国争霸赛北京站的预选赛,约我一起去看。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咱也有粉儿啊。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也许我这一生没准会和戴扬就这样没性没爱却有情有乐地死党混下去,对我来说,戴扬真的有点像狗一样的男人,还有娆娆,像猫一样的女人,我这辈子是否注定和猫狗同伍了呢?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
“额,没听见啊。”
“你今晚怪怪的,谁得罪你了?”
“我有吗?”
“你心里一定有事,给我说实话,怎么回事?”
“真的没有啦,我怎么了,我喝醉了么?”
“你讨厌!”
苏向贞举起酒瓶兀自喝了一大口。
“嘿,可不许喝独酒啊,喝独酒可是要断腿的哦。”
“我早断过了,终生免疫!”
酒一下肚,头脑里立刻燃放起各色礼花,微醺的感觉朦胧、快意、感性、释放……
向贞站起身却晃了一下,我顺势扶住她,心里莫名的一阵摇动。
“姐,我觉得大学生活挺没劲的,过段时间想出去玩玩。”
“原来你是要和我说这个。”
在向贞身后,娆娆鬼灵精似的站起身,朝我比划着让我把向贞抱住……
我闭闭眼睛,娆娆的影子霎时间被风吹走了。
“什么时候走,想去哪里?”
“我只是说说,而且,要是出去玩,也得咱俩一起去啊。”
“这样啊,可我现在忙得很,等放假再说吧。”
说着向贞站起身迈步下看台。
“刚才戴扬约你是周日吧?”
“不对,是周六啊!”
“看,你多清醒,一点也没醉。”
“醉?这点酒,我怎么可能醉?”
“可你刚才一直在说醉话。”
“我有吗?”
“回去好好想想,等下次你喝下一瓶白酒,要是还醉不了就喝两瓶,然后你说真话给我听……”
从那天开始,我突然想读诗,去图书馆借来泰戈尔的《飞鸟集》、冰心的《繁星·春水》、席慕蓉的《七里香》、汪国真的《热爱生命》、《海子诗集》、《叶慈诗选》,甚至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以及辛波斯卡,当然更有中国的诗文,想想最后,我最喜欢的居然是鲍照……
早已不是“韭菜乳酪摊鸡蛋”PK“太极双菌”的时代,那时候剧情貌似简单,在心理上我也有优势,然而现在的我,越来越看不清想不明。
怎么跳出了三界外,还是个局中人?如果没有真的放下,跳到哪里也都是枉然吧?
朦胧的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索性坐起身,对着窗外发呆,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纠结、犹豫、矜持、对抗,思前想后,懵懵懂懂,愁肠百结,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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