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份《上陌》杂志文章的主题是念。屠苏执剑只因心里有不肯放下的执念,卓文君在幽深庭院孤寂闺房里思念相如,三毛走遍大漠荒山,沙土为伍,她既是圆了心中的想,却忘不了深处的那个人,她的念全都在他身上。陆雨汐一看见这个字,心中翻涌不止。她不同于常人,她明白自己的感情,却不能全倾斜于笔尖。她曾寄托情谊给了太多,然而又失去了太多,痛反而比爱还要深刻和残忍。
“叮铃铃----”陆雨汐拿起手机接听。
“您好!”
“陆雨汐,今天回公司一趟。”
“好。”
陆雨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家去往公司。
陆雨汐来到何主编的办公室,发现却另有一人在。
何主编和气地招待她坐下,那人也乖乖地坐在另一侧。
“这是吴涵音,是上届‘Flower’比赛唯一一个特等奖得主。”何主编指着坐在一边的人说,接着又指着陆雨汐说,“这是陆雨汐,最近公司新签的作者。”
陆雨汐微笑点头,吴涵音也礼貌回应。
“今天你们刚好都在,我就直白地说了。这次比赛,我们公司必须要拿下特等奖,你们是我带领的人里最优秀的两个,所以,你们最近要好好准备这次比赛。我希望你们其中一个人能获得特等奖。”
“我会的。”吴涵音毫不犹豫地回答,然而却看都没看陆雨汐一眼。陆雨汐没有答应。何主编悄悄扫了她们两个一眼。
“当然我只是说我的团队里你们两个最优秀,其他主编的团队我可管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这次比赛的重要性我不想说太多,从你们踏上文学创作这条道路开始,‘Flower’就只是一个小的机会,是给你们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一个机会。好了,陆雨汐,你抓紧写好《上陌》杂志的文章,而涵音你准备好预赛的。”
“好,何主编。”依旧只是吴涵音一个人的声音穿过层层空气,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涵音,你先回去。陆雨汐,你留下来。”
吴涵音站了起来,瞥了坐在旁边却沉默不语的陆雨汐,嘴角扬起一丝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接着,带着某种胜券在握的心理走了出去。
何主编见她走了,对陆雨汐说:“见你刚才都没怎么反应,怎么了吗?”
陆雨汐抬起眼眸,两边嘴角张裂开一条头尾弯起的曲线直到脸颊上的肌肉鼓胀。
“没事。我只是在想,吴涵音对我好像有一点敌意。”
“雨汐,你没必要去注意别人的看法。她的态度和想法与真实纯粹的你不是同一个人。”
“何主编,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优秀的?”
“你觉得呢?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陆雨汐摆了摆头,眼神疑惑,“我只是刚来这儿。”
何主编善意一笑,从办公桌最宽敞的地方拿出几张纸并递给她。
“这是你在英国杂志社投稿的几篇文章。”说着,陆雨汐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会,“你的文章,让我莫名感动和,”何主编停顿一会,陆雨汐注意到并且抬起头,“你觉得你写得怎么样?”
没想到何主编转变话题,陆雨汐一时接不上话,急急忙忙从牙缝里挤出一些话。“还好。”
“你也不要太否定自己,那在我心里,你就是优秀的。”
“谢谢你,主编。”
“对《上陌》杂志这次征稿要求清楚了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只是,它的主题与我自身的经历起了一个共鸣。我还没有想清楚我的事,如何来写这篇文章?”
“这种问题跟我一开始参加悦华比赛的时候有点像,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也知道你不太想说。但是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而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以前,”突然,何主编与陆雨汐同时相看,“进过监狱。”
“进过监狱?为什么?”陆雨汐实在无法相信。
“因为我那时候偷了一个人的钱。我不是穷,穷是指钱少,而我是,连钱都没有。来到这么一个大城市,没有钱就像亲自喂了自己慢性毒药,就是在等死。别人看我的眼光就是一种看街边垃圾一样。你知道,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罪有应得的下场。罪有应得?什么是罪有应得呢?父母不同意我写作,他们赶我出家门,我没钱吃住就是罪有应得?我一开始真的很心灰意冷,濒临绝望。你知道吗?我打电话给熟悉的人,要么一顿数落,讥讽,要么故作不理睬。我找工作,却屡屡碰壁。当我最后一个工作泡汤时,我选择了自暴自弃------偷盗。我被关了六个月,那六个月,我才真正感觉到了活着,活着的滋味。我托一些好心的管役警察给我寄稿子,所得的稿费被他们寄存起来,等我出狱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存了几万块。后来,我用了几万块吃饭,住房,成为了一个杂志的编辑然后上升到公司的主编。可我从来不会忘记那些日子里,那些人给我带来的痛苦。”
“何主编,是我太软弱了。”
“雨汐,你跟我很像,却也不像。因为你,至少比我坚强。我曾经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险些犯下无可弥补的滔天大罪,但是你,你没有。你不是软弱,而是没有找到看待这些问题的正确方法。可这些并不会影响你,反而会给你带来好处。这些你的经历会告诉你何为‘念’。你不要太担心,相信我。”
“何主编,曾经的我因为不信任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所以,现在,我,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何主编露出会心的微笑。
很多事情,就像美味的酒心巧克力,外表精致灿烂,华丽秀美,拆开后轻咬一口,巧克力的味道醇香回味,可是当我们吃到里面时,才发现是苦涩麻痹的酒心。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傻傻地吃下去。
陆雨汐谢过何主编后便离开办公室,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看见吴涵音仿佛刻意留下来坐在休息椅上喝咖啡看书。
她见陆雨汐出现,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杯,轻舔了一下嘴角的灰迹,然后合上书。
“我一定会拿到特等奖。”
“我知道。”陆雨汐简单回应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既做不到气势嚣张地跟她张弦拔弩,又不会阴里怪气不怀好意地祝福她,只好应了一个不明含义的回答。她不是一个骄傲目中无人之人,她只是不想与太多的人有牵连。
吴涵音看着她走掉的背影,突然轻笑,觉得自己的示威很搞笑。
陆雨汐来到玫瑰孤儿院前,看着还是三年前依稀的模样。“玫瑰孤儿院”这几个字当初还是陆雨汐的养父亲手题写的,洋洋洒洒的几个字彰显着不服输的豪迈与气概,来往的人都忍不住驻地而视,陆雨汐看了好久,想起以前养父在家里教她练毛笔字。他握住她的小手,用一根很细小的毛笔,在一张灰色的宣纸上写下“陆雨汐”这三个字。“笔尖不稳,下笔力不足,笔锋太过牵强”这是养父经常对她所写的评价。书法,不是她所喜欢的事,但是与亲近的人有关也就变得有意义了。她的从前,好像浮生一梦,但仍不是镜花水月,因为梦的感受还在,就如现在,她仿佛还清清楚楚地听到养父在唤她:汐儿。
汐儿,汐儿。陆雨汐喃喃自念以致入了神,连院长走到她旁边都浑然不知。
“你是?”陆雨汐这才犹如被冷水泼下惊醒般回过神,看见一位身着朴素淡色服饰,面容和蔼的妇人走过来,突然,她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
她昏倒几个小时后,醒来眼前一片阴沉。当时地方偏僻少人,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而自己四肢麻木无力,饥肠辘辘,无奈之下,她用着仅剩的力气爬在路对面枝繁叶茂,杂草丛生之地,几乎没有人发现弱小无助的她正濒临死亡。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感到绝望,她睁开眼睛从来看不到阳光,只有无边无尽的灰色,她不知道,那里从来都是一片不被光明照顾的地方。每天她都感受到死神在她耳边呼唤,轻轻地叫她名字。
“过来吧,汐儿。过来吧。”
她的意识曾在模糊又模糊之下拼命挣扎,她发不出声音,却每天都在尽力地移动身躯,发出踩碎树枝的声音。
有一天,两个过路的人发现了她。她们将她轻轻抱了出来,而雨汐在似乎一扇即将关闭的大门看清楚了她们的面容。现在,其中一个人的模样渐渐与眼前的人重叠,交错直至愈合。
“雨汐,你是雨汐?”院长惊喜地叫出了声。
陆雨汐不知不觉已上前,她张开双臂,而对面的人也在她冲破空气的阻碍触碰其衣衫时拥住了她。陆雨汐把头置于其孱弱的肩膀上,就这样靠着,没有说话,没有流泪。
“雨汐,你回来了。这三年,你过得好吗?”院长轻轻地问候。
“红姐,我去英国找连姨了。”陆雨汐松开手后,往后退了一步。
“是么?连姨现在怎么样了?”
“她过得很好。”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陆雨汐跟着院长,两个人进入了孤儿院。
“之前我没想到,连姨居然是有钱的人家,可是居然还守了我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孤儿院整整5年,真是的。”红姐说着说着,感叹了一下,“要不是她走了,我也不会成为这里的院长,带着她的希望,走下去。”视野渐渐转变,眼前的一切又回到了5年前,孤儿院的一切几乎没有多大改变。还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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