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短暂的小半生，就是看上帝在眼前打开一扇窗，然后一点点关上。
天光尽没。
式样古老的巴洛克风摆钟坐落卧室一角，铜刻蔷薇摆锤在摇晃中发出“嗒、嗒”声，被褥繁复的木雕大床上一身红裙的少女有着东方女子特有的柔婉，隔着如雾纱幔只能看清轮廓，已美得动人心魄。
即使知道自己获得的时间有限，却不忍惊了这天使般的人儿，放缓脚步绕过床沿，坐在靠窗的圆凳上，身旁明显价值不菲的梳妆台纵然蒙尘却不敛华贵雍容，只是多了几分上流贵妇绒扇掩面颦笑间的风韵，整个寝室装潢之奢侈堪比宫殿，随指一件摆设都是能放在皇家展柜里的珍宝，而上一个拥有它们的人已逝去了上百年。
垂眸注视着掌心跳跃的阳光，做了一个握紧的动作，再轻轻松开。
越想抓住的越不可触碰，你是这样说的吧？
多年征伐戮战养成的敏锐听觉使得铁链轻撞的声响格外清晰，起身走近两步将帘幔勾起一半，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配剑顶端的蓝宝石，以抑制膜拜的冲动。
不难猜到她的惊讶，却更欣慰于她的优雅。少女极其缓慢偏过头，一缕纯黑发丝自然地从肩头滑落。那张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美貌的脸精致而无神，只是在看清来人的那瞬眸里染上光彩，微扯起的唇角隐约是笑。
“我来跟你道别。”
要活着回来啊。她的眼神说。
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不带半分亵渎，少女温顺地闭上眼，神情一如旧时依恋。
“好好睡一觉，等王兄为你带回礼物。”
她纤长浓密的睫羽翕扫过自己下颌，微痒的触感仿佛少女隐秘的心思。
“你相信奇迹吗，宝贝儿”金发的小男孩把手藏在身后，一脸期待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奇迹是什么？”女孩儿软糯的嗓音满是疑惑。
“奇迹就是上帝送给最宠爱的天使的礼物，是很神奇的东西。”
“那王兄可以给我一个吗!”
“你先闭上眼睛”
“好”
男孩把握成拳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在女孩儿面前摊开——。
“王兄，你相信奇迹吗。”少女用唇语一字一顿说。
目光停滞在她的眼睛里，并未回答。
“我说，王兄，就是我的奇迹啊。”眉眼温柔的少女笑着。
单手按在配剑上转身走向门，纱幔被风带起，再落下。没有人回头。
一年半后，带着他的士兵凯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回宫的首件事，便是砍下了老国王的头颅，据坊间流言，是为了那位命定被血祭的庶出王女。
笨蛋，你忘记睁开眼睛了。
你如果睁开了眼睛，一定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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