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路头一户被杂草树苗簇拥的老院空屋,入眼的是另一处老宅:蛇行般起伏的屋脊,错位的灰瓦,摇摇欲坠的门窗和臣服于风雨的断壁……
坍塌的山墙豁口处,野草已经趁虚而入,并在它侵入的领地里疯长、攀爬、开花、结籽。
它们的旺盛与恣意,唤起我淡淡的感伤和许多潦潦草草深浅不一的儿时记忆--这可是我曾经出生成长的地方啊!
如果说房子也有生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不是也像父生子,子生孙一样,是某种根基的取代和延续,
小叔的青年时期和我的童年时光是重叠在一起的,我们同住在一座据说是从曾祖父那儿传下来的、土墙草顶的房屋,中间为客厅,东边是爷爷奶奶的卧室,西边是爸爸妈妈和我的卧室,小叔住在这套主建筑西边另起的小屋里。尽管总会有鼠鸟的光顾和聒噪,也会有大雨来袭时的“屋内雨”,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和睦共处。那时候的我是最快乐的,爷奶父母的宠爱是肯定的,而尚未结婚的叔叔则更像我一个忘年的朋友,他用他的智慧带着我和我的玩伴儿们见识了许多的新奇,从土院边角中的野草鸣虫到许多未知到近于玄乎的知识。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爷爷、父亲和小叔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他们早出晚归,回来总是身上手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黄泥。当我哭闹着抗议小叔不陪我玩时,他们带我去了一块场地,在那里我看到了许多砖、瓦的土坯,也初次明白了他们所说的“盖新房”--要这么辛苦地事先做出这么多东西……
有了这些准备工作,老房推倒不久,新房就在工匠们的忙忙碌碌中于原来的位置起了,房间比原来多了也大了,只有院中的野草比原来胆怯了,像受惊的孩子一样,从地砖的缝隙里偷偷摸摸地探出身子。在媒人的往来言谈间,我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小叔要娶媳妇儿了。
娶了媳妇儿的小叔不久就搬进了县城。生活在原地的我们,一边是年龄岁岁增长的我,一边是爷爷奶奶的年年老去,在他们陆续下世后,父母也带着长大的我离开了那里去城市念书。老宅上的院落、房屋和因它们衍生出来的事与物,就成了梦乡和回忆里的常客,挥之不去却又不能触手可及。
……
一只灰色的鸟雀鸣叫着随风掠过,野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站在老宅前,像归家的孩子倾听父辈的叮咛那样聆听着它的絮絮低语,回望来时的路和往昔的印记,用中年人内心深处的眷恋和敏感触摸这残垣断壁间流溢着的沧桑余味,一时间竟有些难以自持。
我深知,不管我走到哪里,那砖那瓦那椽子于凋蔽的老宅,就像这老宅于我人生的意义一样,有许多东西注定会与生命一直相携相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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