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狂人日记

图片发自那啥

把头深深埋在书堆里的就是鹤田先生了，一连研究了四个小时，我应该叫他起来休息休息，可是不敢开口。“辛苦你了！”我端过去一杯绿茶，他像从梦里惊醒似的，愣了一下，然后道谢，“田中小姐，辛苦的是你啊！”

我的哥哥K还在医院就诊，医生说他很难康复，近况是只要醒来就处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只能靠镇静剂了。”交代完病情以后长叹一口气，这是我厌恶的。“拜托你了，医生。”

这些天一直休息不好，在床上躺着，往往直至夤夜不能寐。早上起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是美容广告前半段里才会出现的人吧！我掬一捧水把脸打湿，这时敲门声响起。

门外站着我不认识的人，他自称是一位语言学家，听他的口音感觉是外国人。他就是前面介绍的鹤田先生了。我哥哥是绘画天才，任何见过他的画作的人都会同意。因为家里比较贫穷，供不起他学画，家里人也不会想得到他想要以画画为生。那天，哥哥与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客厅里爆发出一连串的玻璃破碎之声，像是有人往屋里扔了一挂鞭炮，又悄悄溜走了。哥哥夺门而出，只留下门的怒吼，“K，你要是真敢走，就别想再回来！”这句老式的喊话扔进我的耳朵里，我感觉父亲老了，不是哥哥离家出走，而是他被甩在了身后，反应都慢了半拍。这三天，我忘了是怎么过去的。父亲的身份在秦始皇与林黛玉之间交替，像是失踪的哥哥把遥控器偷了出来，朝着家的方向不停按着“返回”键。

我听到书房里发出喊叫声。

就是这样，我打开门，看见K在地板上赤脚起舞。那是舞蹈吗？他的灵感把头脑占据了，把血管和神经都堵住，理智灰飞烟灭，灵魂又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跳个舞？”我呆在那里，感觉一阵恶心，翻涌上来，像是海滩上行走，看见泡沫泛出腥臭的气味，看见易拉罐、宝特瓶、烟盒、肚皮在上的鱼披着绿色的苔藓。很难说这种恶心究竟是什么，他的行为没有激起我的同情，我像是看着滑稽戏演员在镜头前摆出可笑的表情，而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我想逃出去，想请你不要紧抓我抓紧放我走。我是在为此恶心我自己。我确定他疯了，同时害怕自己也疯了。等他的舞蹈结束，我真真切切感受到是什么占据了他的身体，生命力的反义词又是什么。哥哥被送去医院的第二天，我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一本日记，我没有多想，打开它——

是文字吗？线条像道路两旁的景象飞驰而过，逐渐褪色，溶解在身后。结构则是建筑在高维空间中的迷宫，透过鱼眼睛的光线传递来一组复杂的假象，忽大忽小。还有色彩，是伟大的导演在水果摊下面布置了空气炮，爆炸的瞬间果汁迸溅而出，刺激味觉的颜色。我的眼睛被纸页灼伤，其实分不清是不是相反，符号把我带入了梦境的烟霭，窒息一般我又一次醒来。

我把找到这本诡异日记的事情告诉了医生，他说要请人来家里研究，我的体质相当虚弱，不适合出门。鹤田先生走进书房，我把日记本拿出来，尽量避免看见它的封皮，金色的花边总让我想起上次的灼烧。掀开本子以后，鹤田先生愣住了，入迷了一样，半晌后，叹气一般吐出——“Parfait”。

我从书房里冲出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我冲到客厅，是看着电视上漫才表演的爸爸妈妈，他们笑得很开心，我又泛起一阵恶心，伴随着干哕。他们的视线转向我，一脸嫌弃，夹杂着疑惑和没有完全降温的欢乐情绪。“我哥哥疯了！我哥哥疯了！我……”我不知自己重复了多少次，一直喊到喉咙发胀，一直喊到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看见雪崩顺着山坡奔腾而下，像一只猛兽，而我也能看见每朵雪花的花瓣在猛烈的冲撞过程中折断又重组，一个整体变成另一个整体后，它们还是同一个整体。

我听到书房里发出喊叫声。

就是这样，我跑到书房门前，里面的呻吟声响起，想起发疯的哥哥的我，打开门。我看见鹤田先生倒在地上，刚要走近，他打起滚来，我停下步子，看着他的身体，想起食物在蘸料碟里翻滚。我感到恶心。他抬起胳膊，手指向天花板——那是用毛笔写的汉字，是怎么写上去的呢？写的又是什么呢？

我盯着那字看，感觉要跳进字的缝隙之中——

满天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本文参与“2019牟合方盖杯 伪故事大赛”
题目来源：鲁迅《狂人日记》
本文作者：003号，早生桂子，疑似日本女作家，但这个名字显然国人伪造，所以可能是任何人。
本文译者：丁已，自称查字典逐字翻译第一人。
大赛规则：以知名文学作品的题目为题，重新创作。内容不限，题材不限，字数不限，文体以小说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