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过午，陈勇准备提前关店下班。
不巧，他正在锁门，手机就响了。
“老陈，美团平台接单，通下水！”电话里传来同事的声音。
“我这都关门了，初三再接单吧！”
“客户着急呀，今天三十，家里卫生间堵了，坚持不到节后！”
陈勇迟疑片刻，“行，就最后一单！”
陈勇走回刚打扫整洁的店铺，重新换上工作服，拎着背包和疏通机，按照微信里同事发来的地址，出发。
客户开门的那一刻陈勇呆了一瞬。
“韩晓雨！”面前愁眉苦脸的女人，居然是他二十年前的中学同桌。
“师傅，哎？你是陈勇吧！”韩晓雨瞪大眼，不好意思地捋着一头乱发，“快进来，快进来！这也太巧了！”她侧身把陈勇让进屋，“不用换鞋。”
陈勇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和她的客厅，记忆中少女的美好形象同现在中年女人的身影慢慢重合。“老同学，咱们打毕业就没再见过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你现在……”
“我做家政维修，这是我的名片！”
“喝水吗？吃点瓜子！请坐请坐！我这还在大扫除，家里乱，让你见笑了。”
“别忙乎了！是你家厕所堵了吧！我先看看。”
“唉！卫生间在这边。”韩晓雨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她搓着手把陈勇领到马桶跟前。“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堵住了，我用皮搋子通了半天，一点用都没有！”
陈勇卸下背包，拿出胶皮手套戴好。马桶里浑水几乎快溢出来，水中浮着看似卫生纸的东西。“往里扔什么了？”
“就，就是可溶卫生纸！一般都能冲下去的！”
陈勇用皮搋子捣鼓了几下，听声音是有什么堵在管道前端。他解开疏通机的弹簧管，问：“有插座吗？”
“我来！”韩晓雨用两根手指接过陈勇手里的插头，回身快速查到墙上的电源孔里。她捻着手指，探头看陈勇把弹簧管插进马桶里。机器的轰鸣声让两个多年未见的中年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五分钟后，顽固的马桶还是不肯咽下一池污水，弹簧管上不知名的污垢将水搅得更浑。“堵得很厉害，管子下不去。”
“那怎么办！”韩晓雨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
“先用疏通剂试试？”照例，这瓶疏通剂要提前告知客户价格，一百五十元。陈勇想，这单活只能白干了。毕竟是熟人。
“嗯，用！你看着办，怎么都行，只要能通。”韩晓雨心里七上八下，平台报价上门疏通费五十元，其他项目视情况而定。疏通剂肯定要另外收钱，可是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价格，毕竟是老同学。
一瓶蓝色疏通剂倒下去，陈勇用厕所刷在马桶里捣水。气氛又微妙地凝滞起来。“这是酸。”他没话找话地解释。
“要很久吗？要不我去给你倒杯水，咱们出来等？”韩晓雨站在原地说。
“不用，不用！”陈勇忙道：“很快。”他突然想起当年韩晓雨初二化学课方程式配不平趴在桌上哭鼻子的画面。到底是女生，理科弱。他还是别多解释了。
几分钟后，陈勇再次将弹簧管插进马桶里，疏通机欢呼着重新投入工作。
“还不行吗？”韩晓雨大声问，看着没有一点减少的污水，心里一阵纠结。堵厕所就挺尴尬，上门来疏通的还是老同学，真是尬上加尬。“要是不通怎么办？”
“只能把马桶卸掉！”陈勇望向水泥封边的马桶，也不禁头疼，“你家这个还比较麻烦！”
“今天应该能通吧？”韩晓雨欲哭无泪。她捏着拳头在心里祈祷，通吧通吧。
“别担心，一定给你疏通！你再想想，都往里扔什么了？”
“也没扔什么，一般就是头发、卫生纸……打扫的时候也没掉进去东西啊？”还有就是自己上了个大号，这可怎么讲！
陈勇不再说话，他认真地调整着弹簧管的方向，疏通下水这事，也讲究手感。“哎，通了！”
韩晓雨闻言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她伸长脖子看，下水打着旋把她的担忧也带走了。畅通无阻！她格外积极地帮陈勇拔插头。
陈勇麻利地刷洗着马桶上那些刚刚沾染的黄褐色印记，一般他们是不管打扫的。谁让遇见熟人了呢。
“太感谢了，老同学！”韩晓雨双手合十跟在陈勇身后，“你先坐，我去泡茶！”
陈勇大步走向入户门，“别客气啦！今天这么巧遇到你，回头咱们约几个老同学大家聚一聚！”
“哎，过年就约！今天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一共多少钱？”韩晓雨紧跟着送到门口，心想就算陈勇狮子大开口今天也认了。
“别提钱！咱们这关系，帮忙不是应该的吗？”陈勇轻叹口气，说出来的话却特豪爽。
“那怎么好意思！”韩晓雨眉头舒展开。她双手捧起手机，划拉到微信付款页，“都年三十了，你看你还这么辛苦！我可不能占你便宜！”说着，语气中不由带出了几分从前的娇憨。
陈勇摆手，“你快忙吧！我这是年前最后一单，今天家里也有事，以后咱们常联系。你别跟我客气，今后有啥要修的直接给我打电话！”说着他打开门，逃也似的往楼梯间跑，“快回，别送了！”
韩晓雨半弯着腰站在家门口，挥手目送老同学离开，楼道里回响着他们反反复复客客气气的声音：“谢谢啊！”“回去吧！”……
一回屋，韩晓雨忙拿酒精湿巾把门把手和马桶擦了几遍，又用 84 把卫生间拖了两遍，重新配了一桶木地板清洁液用力地拖着客厅地板。
明天应该给陈勇发个红包，二百，三百，还是五百呢？今年过年红包没限额，真愁人。
啧，大过年的，全是人情债。她不禁又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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