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夏天,我被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同学吸引了,于是放学把她堵在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下面。与此同时,我的好朋友蒋晓东同学轻悄的锁住了教室的门,径自去了,只留下一抹诡异的笑。
她有着牛奶一般的白净皮肤。当时她离我那样近,以至于我的灵魂拜倒在了那一身连衣裙之下,至今仍有三分之一拾不起来。但我不能失了身份,我是个混混。你可能不晓得在那个年代,作为一个纯正的混混是一件很体面的事。
举个例子,一个混混在走路的时候,至少一只手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要放在口袋里的。这类似于上海人讲的“腔调”,山西人看重的“牌面”,而我当年把此种行为动作定位为“酷”。
于是,我定了定神,假装轻蔑的托起了她的下巴。天哪,我记得那一刻我的手指和大腿根部的神经都是颤抖的。
“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假如,我说假如,可以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孩在你面前一字排开,你会选择谁?你可以骗我。”
“选你,我不骗你。”
你知道,即便是到了现在,这答案依旧让我激动,生平第一次主动就得到肯定。我的意中人啊,即便后来我知道任何不假思索的回答都有可能是慌话,即便我在十几年前就知道她是在骗我。
“蒋晓东,开门”
这一声估计操场的人都能听见,半晌蒋晓东打开了教室的门,之后小声问我“搞定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着他诡异的眨了下眼睛。
接着,他笑的很下流。
然后,我们送她回家。她走在前面,我俩像一个流氓一样不紧不慢的尾随着,至于蒋晓东说了多少揶揄的笑话,我全然不记得,我的眼睛和我的心都在后面跟着她。
那也许是我平生走的最慢的一次,在我脑中这整条豫东乡镇破败的街道都上演着凄美的童话,而她和她的白裙子就像一朵倒立直行的花。
后来我又送了两次她,和她的妹妹,那个后来我觉得比她更单纯的女孩。
三天之后我们分手了。
假如我的恋爱是一纸合同的话,从条款上看是我单方面违约了。起因是那天下午放学我没有走,至于为什么没有走我忘记了。可能是睡着了。就当是睡着了,之后我悠悠醒来,发现天已经黑了,于是我开始想她。
你知道,那个年纪我的感情世界并没有十分复杂,对欲望的理解还基本停留在一些若即若离的眼神碰撞和肢体接触。我想她,但我没有为她手淫,即便我是一个混混。
可我仍旧做了一件令自己十分尴尬的事情。
你知道,纯真的你,当你喜欢上一个男孩或者女孩,就想了解她的一切;你知道,好奇的你,当你喜欢上一个男孩或者女孩,你甚至不愿意放过她掉落的发丝和锁住的日记。
她的字迹还算娟秀,但不是最好的,连好都算不上。也许是少年时,我练过书法,但这不重要。在她日记的前几页提到了我,即便说的有些模棱两可,我依然是欣喜的,那证明我的意中人心里有我。后面的内容,我就不想提了,我甚至觉得我不应该看,我该一直蒙在鼓里。那样,我就不会伤心。
她,喜欢别人。
还是一个腔调、牌面都不如我的人,我自认为。就像那些早期的港片一样,大嫂总是要和小弟来上一腿。我不管这些,我也没有告诉别人,那一夜我都没有离开教室,抽了好几包黄金叶,听了一夜周杰伦的新歌:安静。
我是乡试第一名考入初中的,算是个秀才吧。秀才人情半张纸,即便我是一个混混,即便我只谈了三天自以为是的恋爱,即便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诗。我还是为她写了一首诗。这也就解释了,后来我为什么总是标榜自己是个知识分子。越是缺少啥就越显摆啥,乡下孩子的自卑,生怕别人说我没文化。
水姑娘
灵魂勾勒的一张俏羞的脸庞
水一般的模样
传神描绘的一双澄清的眼睛
闪烁着泪光
我年轻的姑娘
是谁让你如此彷徨
难道是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你的裙裳
我美丽的姑娘
是哪个流氓让你如此深情以往
难道还有人忍心使你忧伤
我亲爱的姑娘
是谁让你的心如此迷茫
难道你不知另外一个流氓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姑娘姑娘
... ...
我不敢直视你的目光
怕沾污了你纯净的心房
我不敢笑的太过张扬
怕惊扰了这水里的姑娘
只好轻轻的走在离别的小路上
默默的对自己说
在那个小河旁
有一个水姑娘
自那以后,我便不和她说话了,虽然这还不能使我讨厌她,即使狭路相逢我也不看她。可我仍旧会想她,会有意无意出现在她家附近。上天作证,直到宝宝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和敏敏没有找到我之前,我的心里只有她。
以至于后来我爸说我,你看看你那个没见过女人的样子!我都不怪她,谁让她那么白,穿上裙子那么像一朵花。现在想来,如果她需要,我连处子之身都可以给她。你不知道,当年的我还固执的认为床笫之事是龌龊的,身心干净对一个混混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恐怕只有我自己这么想。
第二年,我离开了那所学校,周杰伦的《安静》获得了第二届全球华语歌曲排行榜颁奖礼最佳金曲奖。
第三年,我遇见了宝宝。她穿着一身牛仔装,带着圆圆的眼镜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只企鹅一样,一摇一摆走进了我的全部生命。
第四年,敏敏找到了我。我人生第一次有出轨的冲动,或者说我的那颗心已经出轨了,面对七年前我暗恋过的女孩,心理上犯了一个任何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我……
我得了一种病,名字叫恋上你的裙。
我没有处女情结,因为我怕疼,也怕别人疼。可我却有另一种情结——恋裙癖。并且只在夜深人静,当我在写那些下流诗句时才敢在心里小小声念:嗨,我的女孩,倒立起来给我看。
自那以后,无论多么肤浅丑陋的女人,只要身着一身干净的连衣裙,我都愿意多看她两眼。白色的是百合,鲜红的是玫瑰,粉红的是芍药,黄色的是雏菊,紫色的是鸢尾,还有各种颜色的勿忘我。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倒立直行在这个夏天的花朵。
后来,无意中听说,水姑娘去了县人民医院当护士。我没有再问别的,也不想知道她嫁给了谁,生了几个小孩,只是当晚多喝了几杯酒。
曾有几个自认为了解我的人,说我的感情状况和我一直不愿意结婚,都是因为我始终对过去念念不忘,那是太小看我了。对我来说,所有过去的记忆里的人和事都不重要,我只怀念那时光!
而且,我对人生的理解远不止感情、婚姻这般浅薄。
除了那些倒立直行的花朵,人生还该有些别的。
只是,再也不知道蒋晓东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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