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爸妈打电话时,我爸很轻描淡写的跟我说:“你大舅今天葬礼。”我愣住了。
记忆里,大舅是个极开心爽朗的人。
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外婆家。外婆一共生养了7个孩子,在60,70年代,一家7,8个小孩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农村里。因为那代表着这个家有足够的劳动力。外公去世很早,在我记忆里,他只是一张照片,逢年过节需要祭拜的仪式。外婆一个人拉扯大了我的姨妈和舅舅们,甚是劳苦,以至于她到晚年时,背完全驼了。
基本每个周五下午,上完课我就守在表哥的自行车旁等着他带我去外婆家,那时候的表哥也不过是个初中生,他极其不喜欢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因为带我就意味着周五的下午不能跟同学一起去踢球,他总是偷偷把自行车停在很隐蔽的地方,或者上完半节课就赶紧偷偷溜走。
有一次,他又偷偷溜走了,我找遍了整个停车棚也没找到他的自行车,我又不甘心,一直等到同学全部都走光了他没出现,我站在车棚门口嚎啕大哭,一路哭一路往外婆家走,外婆家离我家还是有点距离的,我足足走了两个小时,路边连个路灯也没有,只有隐约远处的房子里透出来的灯光,忽隐忽现,甚是吓人,当时却一点也不害怕心里只有一个执念:一定要到外婆家。现在想来不禁有些后怕,在现在这个恶魔人间横行的新社会,换成我女儿肯定是不敢也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在外行走,说起来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
大舅是外婆的长子,从小备受宠爱,年轻时也很是帅气。上过几年私塾,识得字,这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是个很不得了的事情。家庭对他来说是个束缚,可是他又不可以挣脱,因为他是家中长子。
大舅妈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长得很普通,而且还是大舅的童养媳。当童养媳的一般都是家里穷的叮当响连吃饭都成为问题,大舅妈和外婆处的最长,感情也最好。可是她跟大舅之间却没什么话说,两人差距太差,自然也说不到一块。只有在外婆发怒的时候他才会回家住上几天。
去外婆家时我总喜欢吃住在大舅家,因为大舅会跟我讲笑话,大舅妈不会唠叨我学习,表姐们还会帮我做作业,虽然这也不是件很光彩的事。大舅妈每每从山上放牛回来总会给我带点野果子吃,在那个贫瘠的年代让我倍感温暖和满足。
写到这里,忽然发现我对大舅其实不够了解,只是记得他爱唱戏,常年跟着戏班子到处跑,在家时也总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锃亮,衣服笔挺,经常拿一些新鲜玩意回来,是我们这一群孩子中最受欢迎的舅舅。
最后的一次记忆停留在五年前,难得一次我从上海回家过中秋节,大舅知道我回来了,骑着摩托车送来了一大袋新鲜的龙眼,这几年戏班子倒了,年轻人中早没几个人爱看戏,而爱看戏的老一辈人正在慢慢地离开.....
我妈拿出我带回来的一盒月饼请大舅吃,老妈颇为自豪的说,这盒月饼可贵了,一块够一百块钱。大舅在那连连咂舌,看着月饼舍不得下口。我取笑老妈和大舅是土老帽,其实月饼也没那么昂贵,只是包装的甚是精美。我们三人一边泡茶一边听大舅出去收购水果的各种趣事。从戏班子回来他在家呆了几个月,跟大舅妈没话说,打牌输钱嫌肉疼,于是约了几个好友一起做起了水果收购。每天骑着摩托车跑到大山里跟种水果的农民收购当季的水果,再到镇上贩卖,赚个差价。有时候几天才能赚个百来块钱,但他也乐此不疲,这样的事情让他觉得自由自在。
其实岁月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死亡似乎谁都逃不过,我亲爱的外婆早已经离我而去,还有我身边的亲人也正在️一个个去往另外一个世界,我从心痛到无以复加,现在坦然接受,我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会提前到来。生命是脆弱无比,而我们能做的只是记住当下。
纪念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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