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
文/_张子默
傻老二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死人。每天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一句:今天要死人。一死人,他就高兴,他就有一顿顿的饱饭吃了。不论是一队还是十五队,只要死人,就会有他。
半夜的几声炮响,把傻老二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揉揉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又躺下,笑着入梦了。因为,明天又有饭吃了。
天不亮,他背着露底的破筐听着炮声,边听边走边问,最后知道了是八队陈老太爷去世。他扭头拔腿闻着饭香去了。
他在陈家待了一天,为了晚上的夜宵,他又为陈老太爷守了一夜的灵。说是守灵,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罢了。他吃完饭,在墙角一躺,睡着了,比陈老太爷睡的都香。第二天,揉揉刚睡睁开的看不到白眼仁的小眼睛,就直奔灶台。他抱柴、生火比做饭的师傅还要熟练。吃饭前要点炮的,他就催促点炮。等到第一声炮刚响,他迅速拿起勺子就开始盛菜,等别人开始吃,他已经在墙角又睡着了。
一声声炮响,把他惊醒。看到人凑成一团,他不管不顾,挺直往里钻。看见在黑布的遮蔽下,穿孝衣的在火化用的棺材里洒“五色粮食”,他明白原来是要火化了。看到“五色粮食”里面还掺杂着一毛钱硬币,于是趁别人不注意,把手一伸,拿过一枚硬币,揣着自己破烂的衣兜里了。看到六七个人把陈老太爷从灵床上抬进棺材,傻老二低声的说,“真享受啊!这么多人抬你自己!”他还在暗暗的嘀咕,就看到陈老太爷的女儿开始给陈老太爷梳洗。又是放打狗棍,又是放棉絮,口中还念念有词。给陈老太爷擦脸,照镜子,从头照到脚,永远走光明大道。
这些繁琐的丧礼,把傻老二看的眼直,他想:“要是有人能这样伺候我那该多好啊!我也想死一次了,陈老头比我还要享受啊!”直到把陈老太爷送进灵车,他才缓过神来。
躺在墙角又睡着了,梦中的他,也有人伺候,也在享受。
当人们在看到傻老二的时候,已经入秋了。他钻在麦秸堆里睡着了。这一次,无论多少炮声都无法把他从梦中惊醒了。他被李家大哥的拖拉机压死了。一声叫喊,就再没有了声响。
在梦中,他应该在享受。这一次,他或许可以真真正正的享受一次了。
(此篇为2015年7月31日旧作,今日寻出,未修改,留有旧年稚气,特此说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