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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女为悦己者容(四)
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他,在病床前陪着他。
但每周,她总会抽出那么一天,早早起来,在出租屋里打一盆热水,浸透自己干枯分叉的头发,用肥皂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
打开抽屉,拿出一面有裂纹的镜子,照着自己发黄、苍老的脸。
“你知道吗,你最美丽的公主,如今变成了一个黄脸婆。”她看着镜中人喃喃自语。
接着把那些廉价的化妆品,仔细涂抹在脸上,对着镜子,尽量把晒斑、鱼尾纹掩盖。
用乳白色的面霜,擦亮黝黑的皮肤,尽管看起来非常的假,非常的不协调,却还是擦得很认真。
然后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她唯一留下的一件昂贵的衣服,一套白色的连衣裙。
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件。
都有些发黄了......
穿上这件衣服,坐公交车来到医院,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她还是从前的她一样,坐在他的病床前。
她是坐在椅子上的,离病床有一定的距离。
这个距离,从最初的几分米,到几米。
她相信,他虽然睡着了,却还是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尽管他的眼睛紧闭着,她相信他是看得到的。
所以要离得远一点,以免被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个美丽的女孩,不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丑陋、未老先衰的女人。
因为离得远,她只能大声对他讲话,整个病房都能听到她对他讲的话。
就是在寒冷的冬天,她也会一边紧咬着牙,努力不让声音颤抖地和他讲话。为此她曾病倒过,发过高烧。她知道自己不能生病,每次想要多披上一件衣裳的时候,却都在犹豫中放弃了。
她的衣柜里,除了那件连衣裙,只有工装。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他真的看得见,早该生疑了。因为她一年四季,都只穿着一件衣服去看他。
她已经变得这么丑了,有一天他真的醒了,还会要她吗?
可这是她最后的坚持。
她这样做,在外人眼里,多么荒唐,多么疯狂,多么傻?
医院里的护士和病人,一开始都在传,她是一个疯女人。后来他们渐渐知道了她的故事,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病人换了一茬茬,这样的事反复发生着。
“女为悦己者容。”
有一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感慨地说,眼中落下浑浊的老泪。
他想起了刚刚去世的老伴。
他说:从前我老伴总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爱穿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我总是说她虚荣。看到姑娘你,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不懂女人心。女人爱惜容貌,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
老大爷的话让她鼻子一酸,几乎落泪,最后却只是平静地笑了。
窗外的黄叶,被北风吹落,眼看深秋快要过去,又一个冬天要来了。
她轻轻咳嗽着,望着病床上像个孩子一样熟睡的他,大声说:老公,我感冒了。但你放心,我会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的脸色可能很差,但只是暂时的,我会一直做你爱着的最美丽的那个我。
因为大声说话,咳嗽更严重了,她皱着眉头低下头,用总是藏在背后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病床上静静躺着的他,无名指跳动了一下。
【完】
后记:
随着现代医学的发达,急性心肌梗塞已经不再是什么可怕的疾病,急性心肌梗塞患者只要能够得到及时并且合理的治疗,肌梗塞的患者在恢复期末,心脏最大耐受体力活动能力能达到5个或5个以上代谢当量时,即可安排患者的日常生活、工作和一般轻、中度体力劳动。具体时间、患者在心肌梗塞后3个月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但总的来说,对急性心肌梗塞后的人群,从事工作的运动量以达到最大体力活动能力的75%为限,即急性心梗患者,应终生避免重体力劳动。
——医嘱
2020-1-11 6点2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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