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羡慕玫瑰花的浪漫,我羡慕的,是两个垂暮老人大早上的手牵着手去菜市场买菜。
一、
冬天,下雪的凌晨,路上人稀少的可怜。送牛奶的金满硕在满是雪的坡道上遇到了一个老太太,明明是他的错,却还是一脸的傲娇,连道个歉都是趾高气扬的样子。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再遇见的时候,知道了遇见的原来是彼此。
下过雪的坡道太滑,金满硕总是很自觉的帮老太太扶一把车子。
一来二去的,两个老人也熟识了起来。
所以金满硕后来送牛奶的时候会故意的留下一瓶,明明是特意的留给老太太的,但却还是会傲娇的甩下一句:“拿着吧,反正是剩下的。”
后来,两个人在那个坡道上的相遇,成为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有一天金满硕还是天不明的时候就等在了坡道上,一边冻的踱步,嘴里一边的嘟囔着:“这会儿应该到了啊。”
一直等到了天明,嘴里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自言自语:“我担心个什么劲?可如果她真的摔伤了呢?所以才没来?”
金满硕可真是个傲娇又矛盾的老头啊。
两位老人在每天凌晨寂静的街道上相遇,孤独而苦难的生活令他们渐渐靠近。
没有等来老太太的金满硕很生气,是觉得自己被抛弃的那种生气,所以把气撒在了前来买牛奶的垃圾场的泰秀身上。
其实,除了被抛弃,还有担心啊。
二、
早起的金满硕在客厅看电视,这惹来了孙女儿金妍儿的不满,老人觉少,但妍儿却想睡啊。
无奈,关上电视,出门晨练,冬天的风刮的可真冷啊。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坐在路边的一个老太太,金满硕觉得,自己看见了,不能不管吧。
这个老太太是垃圾场经理张君奉的老婆,是老年痴呆,但张君奉还是如一的爱她。
年轻谈恋爱的时候,总是会问出一些问题,不知道是缺少安全感,还是缺少信任,如果我老了,你还会像现在这么爱我吗?还会像现在这般爱我吗?还会觉得我是最好看的吗?如果我老了忘了你,你也会装作忘记我吗?
这些问题问出来有什么意义啊,需要时间的问题,还是要依靠着时间来回答啊。
张君奉把这些问题,都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张君奉在垃圾场工作一天,很累,但回家看到已经老年痴呆的老伴的时候,脸上却是露出了微笑,耐心的给老板喂饭,老伴缠着他问:“你今天都干嘛啦?告诉我嘛,我想知道。”
“今天中午我自己炖了菜下的面条,订餐是方便,可我闲着也是闲着啊。垃圾场的泰秀给了我一台闹钟。”
两个老人絮絮叨叨,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烟火气所带来的幸福感吧。
隔天,张君奉起晚了,匆忙出门上班,忘了把老婆锁在家里。
老婆早上跟了出去,其实是想说声再见,对着老公的背影挥手,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所以才着急的往前走,原本是想要追赶,却没想到后来就迷路了。
金满硕遇到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张君奉的老婆。
宋去垃圾场卖废品的时候,受君奉所托去把门锁上,发现家里却没有人了。
三、
当君奉老婆坐在金满硕的摩托车后面的时候,她把他想成了君奉的模样。
当宋看到金满硕和君奉老婆在一起的时候,彼此脸上也都适时的出现了惊愕。
君奉着急的跑在路上,大声的喊着老婆,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君奉还是把生病的妻子当做孩子那般的宠爱,脸上满是恐惧,怕找不到的恐惧。
在看到老婆和宋一起走来之后,忍不住的跑了过去,抱住了她:“你去哪了啊?你跑哪去了?冷不冷?没事吧?”
走过了岁月的人,才会更加的害怕失去
宋看着张君奉背着老婆离去的背影说:“我多想也这样变老啊。”
“我从乡下一个小村子里来的,我们以为会在首尔生存下去,可他却变了,我还是陪着他,我真的很擅长忍耐,但他走了,没有再回来。女儿也生病死了,我觉得我再也不会开心了,我是在受惩罚,因为我是那样伤了母亲的心。”
宋和金满硕站在路边,她自顾自的絮叨起来,这絮叨,却很是自然的戳到了金满硕的心。
“大家都说人各有命,你我每早穿过同一条街,有些人就会称此为命运吧,但我们却几乎不相识,我会在我们常常经过的坡上等你,就在六点左右。”
这是金满硕写给宋的信,所以这天,他一直都看起来很高兴,并且打扮着自己。
没想到,怎么等都等不来了,他有些失落了,但还是努力的为宋找理由,没有离开。
宋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很抱歉的问金满硕:“你有没有等很久?”
“才没呢!我以为你有事来不了,就和一个朋友去吃饭了。”然后宋却看到了金满硕冻出来的鼻涕:“”我是等了你三个小时。”
他太傲娇了,也太自尊了,不能接受自己被宋拒绝的事实,所以想要竭力的掩饰一些什么,直到听到宋说是因为自己不识字才来晚了之后,脸上才重新的有了笑意。
他会站在宋家的楼下,用石头扔她的窗户,这是多么幼稚的做法啊,好像又看到了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那样。
在知道宋不识字之后,金满硕给的下一封信,是画的。
他在朝着窗户看,看到了她笑的样子。
四、
两个人终于约会了。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了座位,金满硕把座位上的小伙子赶走,让宋坐在上面,然后站在座位旁边,保护着宋。像极了挤在公交车上的情侣学生。
两个人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餐厅,宋说:“看着好贵哦,我们换个地方吧。”
“再贵能贵哪去?”
下一秒,他们却走了出来:“怎么这么贵啊。”这老爷子,都没钱了,还是想玩一把浪漫。
两个人走到了路边摊之后,金满硕还不忘强调:“我可不是带你出来吃这破东西的。”
早上再去卖废品的时候,打开装牛奶盒子的袋子,却看见了牛奶,宋有乳糖不耐症,但还是笑着说自己要喝牛奶:“牛奶对骨骼好。”
脸上满是笑意,一个女人,终归是想要得到这些小在乎的。
办身份证的时候,宋正在为自己没有名字尴尬,金满硕随口接到:“唯你,叫宋唯你。”
唯一,翻译成英文是only you。只有你。
金满硕的孙女妍儿去了宋家,给她说社保的事情。顺口说了爷爷说的话:“这世上对我来说只有宋。”
听了这话的宋把刚准备好的饭菜丢在了地上,吓的。
妍儿说:“我觉得爷爷真的喜欢您。”
妍儿问爷爷:“您喜欢她,是不是?”
金满硕没有否认,对妍儿说:“对于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来说,亲爱的,是指我们的配偶,亲爱的只能用来称呼你过世的奶奶,这是我最后能给她的尊重了。”
在妻子将死的时候,金满硕才知道关心她:“我的榆木疙瘩老公终于关心了我一次。”他年轻的时候不是一个好老公,在遇到宋之后,想要做一个好老公了。
“赶紧好起来,我天天给你买牛奶喝。”但是妻子还是离开了。
把牛奶洒在前妻的墓前,问她:“如果我那么做了,你会同意吗?”
死去的妻子,还是会希望他幸福的吧。
“生日快乐。亲爱的宋唯你。”金满硕还是说出了那一句亲爱的。
“金满硕,谢谢你,宋唯你。”这是她最先学会写的字。
五、
君奉已经老年痴呆的老婆,又得了癌症,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君奉开始想孩子们小的时候:“我要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不用害怕退休,你们有两个可靠的儿子呢。”“儿子说我会有钱养你们的,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啊。”
孩子还小的时候多好啊,不仅在他们的身边,还敢说出陪伴的话,可现在,说出那些话的孩子们,都不回来了。
“可是随着孩子们的长大,他们都选择了搬出去住,于是我们便成了他们口中会回来探望的人,现在又只有我们两个了。”
君奉说: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她我还活的下去吗。
老婆在房间里面喊痛,君奉坐在门前的门槛上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你不要哭了,你哭,我也会哭的。”
君奉想带老婆去旅行,把孩子都叫了回来:“看啊,都是你辛苦生下来的。”
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一辈子,我下辈子还会娶你,你呢?
老婆说:“你永远都在为我付出而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不能再这样拖累你了。”
君奉看着躺着的老婆说:你知道吗?你真美,越老越有韵味,真的对不起你,永别了。他给老婆喂了安眠药,用胶带封闭起了所有的窗户,紧紧的握住了老板的手,两个人,自杀了。
“我是个懦弱的老人,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握紧我的手,我们来生再见吧。”
君奉最后只留给金满硕一封信:“我一直都过的很孤单,不过与你和宋一同度过的时光真的很愉快,谢谢你们两个,现在我们有这些美好的回忆可以缅怀了,这么多年,我和老婆彼此依靠度过,我真的很害怕她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所以我决定陪她一起离开,因为我们一直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怎么离世的,不想给孩子们惹麻烦。
那个蠢蛋临死的时候还在担心那些孩子。”
对于一个人来说,亲情最是羁绊,但很多陪伴是爱情给的,很多忙是友情帮的。
他们的死却对宋影响很大,她提出了分手:“死亡很快就会把我们分开了,我接受不了这个结局,我怎么才能放下你,一辈子第一次感到幸福的我,我想回老家,在我们的美好回忆中慢慢老去。”
金满硕虽不情愿,却也答应了。
她回去了老家,他出现在那所房子的前面,她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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