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保持着沉默。她说的话包含着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非现实哲学。这使我想到身后这个房间——老蒋离开后的房间，其完整性已被打破，在哪里的缺口因无法找到而难以堵上。是该待在原地等待救援，还是应该如破罐子破摔般前进，没有人能告诉我选择哪一个。本身也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选择了其中一条路，另外一条路便永久性地消失。
To be or not to be。此时，老者在我的脑中化作莎翁。
恰到好处响起的手机铃声如同静止在站台上的火车突然响起汽笛声一般。朝她互相示意再见后，我如释重负地关上了门，将她与困惑统统关在了门外。
我没有接起电话，只是将手机轻轻放在床边。再次躺上床，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在睡眠即将起航的港口，我想起了老虎。准确说来，应该是一只全身如“tiger”般通黑的老虎，它正在低声咆哮，从远处吹来的风令它脚下的草地微微浮动。我的大脑渐渐沉浸于一种流动的黑色中，不可控制地远离了一切，无能为力。
梦无孔不入，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我毫无防备、到处都是缺口的睡眠中。这是一场如同毫无剧情的色情电影般得春梦。在梦里面，我与一位身材几乎完美的女子赤裸相拥，但一切又都是模糊的，仿佛一束暗淡的光投射进永夜中。我不知道这位女子是谁，虽然我万分希望她是我的“小红帽”，但梦并不受我主观的意志为转移。
我们正躺在一张大得可以容下一个动物园般的大床上。我们彼此倾听对方体内微乎其微的声音，这声音如同初春的细雨轻轻落在草坪上。无数浪漫的情景在梦中的我的大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细品味便已消失不见。我和她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甚至是呼吸。空气变得越来越湿润了。披头士乐队的《挪威的森林》在我耳中如同海底微微摇摆的海草一般响起。我试着抱紧她，她没有抗拒并将脸顺其自然地埋入了我的胸口。落在草坪上的雨开始下大，周边的溪水加速流动，在不久将汇聚到遥不可及的大海里。雨越下越大，此刻已经如同夏天的暴雨，清晰的雨声甚至还会被偶尔的雷声盖过去。草坪上的植物在大雨中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豆大般下砸的雨水只能令它们愈发坚挺。我和她在床上拥抱，在雨中拥抱，在草坪上拥抱，疯狂的雨水也罢，疯狂的植物也罢，都不曾影响我们倾听彼此如历史般厚重的喘息。我中有她，她中有我。她狠狠掐着我的背，撕咬着我的胸膛，徘徊在我的冷与热之间。而我也投桃报李般对她进行反馈，我触摸她每一寸肌肤，亲吻她的喘息，探索她藏在深处的秘密。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在我身体的每个细胞中响起——“啊！我的太阳，就是你的容颜。”——音乐到达高潮。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呼气吸气，日升日落，自转公转，仿佛都是那一瞬间的事情。这是一场美妙绝伦的性爱，以我酣畅淋漓的射精作为结束。雨停得很干脆，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而我继续抱着她，等待梦醒来。
我在午睡醒来以后去洗了一个澡，我认真清洗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试图将所有的污秽冲到看不见的地方去。我一边洗一边思索那些困惑于心的问题，它们如同淋浴花洒喷出的水一般，源源不断地冲击着我。因某种原因离开了这里的老蒋，现在他会在哪里，正做着什么？而我心爱的并为之绞尽脑汁书写小说的姑娘——被我称之为“小红帽”——现在在哪里，她可知道有在世上那么一个人正在疯狂的思念着她？
小红帽不知道这些，肯定也不知道我这场完美的春梦。说起这场春梦，居然在不能确定我梦中拥抱着的她是否是“小红帽”的情况下，顺利的完成了。想到此，我不禁陷入了深深懊悔的极寒深渊之中，冷冽的寒风由外向内且一刻不停地围绕着我……我停止了朝这一方向的思考，这是迷宫里的一个死胡同，不能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关掉淋浴，我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那个人，突然的寒颤令我皮肤起了鸡皮疙瘩。我用力晃头甩掉耳中的积水，拿起电吹风插上它的电线，吹风机发出的声音将我包起来与这个世界隔绝。
洗完澡后，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此时我的灵感犹如趵突泉一般，不停地在我脑中喷涌。童年里梦幻般的场景、曾经令我恐惧的事物、以往让我好奇的东西，通通快速转化成文字在我的脑子里上蹿下跳。我拿出我的小说草稿，迫不及待地将它摆放在桌上，我郑重其事地拿起笔，时间开始加快运转，它如同一阵不知起点也不知终点的风，快速的流动。而置身其中的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文字转换在纸上的这个过程上，周遭的一切与我无关。流逝的时间，或者流动的风，任它们默默地改变其所经过的一切。
我依旧写，保持着蔽聪塞明的状态去写。这些在我笔下呱呱坠地的文字，它们带着我复杂而饱满的感情（这感情跟“小红帽”有关）在纸间彼此快速融合，它们带着我神圣而伟大的使命（这使命也跟“小红帽”有关）在世间不断武装自己。总有一天，它们变得无可匹敌，风到这里只得停止，时间到这里也只能永恒。
不知不觉间我就写到了傍晚，我放下笔站起身来舒展身体，轻微的饥饿感不断向我涌来。我不想做饭，于是决定出门在附近随便吃一点东西，之后便再去那个酒吧。一想到那个酒吧，我的心中便生出五味杂陈的感觉，进入酒吧之后的记忆在哪里？于我而言的缺口在哪里？
绝知此事要躬行。老者轻飘飘地在我脑中说出了这句话，这令我如梦方醒。
先出门，之后的一切见机行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