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人一

〈一〉

齐国皇宫

柔羽殿

一身锦缎宫装，年约三十的端庄美妇看着一旁锦杌上坐着的白衣女子，叹道，“我儿已经二十了，还不下降吗？可知……”

“母后，”女子打断美妇的话，沉静道，面目清冷如嫡仙，“儿臣无意，万望母后成全。”

庄重敛衣，下拜，神色端毅，发间的羊脂玉玉簪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美妇看着那玉簪，神色端凝，眸中晦暗不明，终是叹口气，无奈道，“那人曾经便是如此，如今怕是……”

女子神色微变，却终是淡淡一笑，如同青莲般静美，“儿臣无意于此，母后说笑，不过是年少糊涂罢了。”

美妇冷冷一笑，尖锐反问，“无意？十年有余了吧，我齐国虽小，九洲之地，岂能找不出你的驸马。未央，你何苦呢？就算他今日贵为北国之天子，又如何。”

未央，长乐长公主，姓羽，名若薇，小字未央。

美妇赫然便是文汐皇后，如今的昭徽文汐太后。

昭文帝登基后，为母后上徽号昭徽，进长姐为长乐郡长公主。

长乐长公主黛眉微皱，冷淡道，“母后失言，儿臣告退。”

不等应允，便起身离去，曳地的裙裾被风拂起，向来端庄的背影此刻是无尽的萧索哀凉。

北国皇帝，你野心勃勃，恐怕是要挥师南上，吞并我齐国了吧。太后面色冰冷，目光如刀，我齐国虽小，却并不是懦弱的民族，纵使是战至最后一人，我齐国也誓死不降。

为此，她才会将在外数十年的女儿急急召回，以应对北国神武帝来齐国皇城。

皎花殿

羽未央一身单薄的轻烟紫暗纹束衣，静静凝望着空中的明月，握紧手中的玉壁。

北帝入京，来者不善啊。

多年前，孤倾心于你，而今，孤已是断肠人，再无情爱，我们之间便是只有国仇家恨了吧。

当年的他，不过是弱质少女，而今，她入世这么多年，看过了人世的种种。眼睛都已经蒙尘，更何况是心呢。

阅尽人生百态，看过人生百态的凉薄。是啊，凉薄，她早已不是昔年的骄矜公主，也早已过了那般爱做梦的年纪。

她是齐国的长公主，享受了这份荣耀，自然要担负起社稷万民的重任。

“皇上驾到。”远处，传来太监尖利的宣唱声。

羽未央脸上有一丝罕有的迷茫和怜意，她入世多年，离开齐国，游历九洲之时，一母同胞的阿弟还是个奶娃娃，可惜啊，多年未见，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齐国皇室血脉稀微，父皇无兄弟，更只得了他们这一对姐弟。

不知日后会如何？

她本就心冷，更是师从道家，精通卜算。入世多年，更是变得心性冷漠，即使是亲母、亲弟，亦再难有一丝亲昵。

正当她陷入繁复的思绪中，那锦衣少年，已站在他面前，微微点头，“阿姐。”

猛然一惊，看着少年的面容，唇角扯出个微笑，“阿弟。”

少年粲然一笑，仿佛皎月升空，羽未央心中更是悲凉，这样的性子如何担负得起社稷万民的重托，更要如何应对北国的狼子野心，怪不得母后终日忧虑不已，更言，齐国便是遭灭国灭族之祸，也誓死不降。

只是黎民何辜，生灵涂炭。

少年欢欣道，“我还以为阿姐早就不记得我了呢。”

羽未央心中长叹一口气，看向幼弟的目光中，满是忧虑。

这样柔弱的性子以后可怎么得了。

“阿弟，北国新帝恐怕来者不善，你做好准备了吗。”

昭文帝的面色有些凝重，“我……”

看见他这般，羽未央还有什么不懂得。

心中长叹一口气，姐弟二人相对无言。凝望着漫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