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肺炎疫情愈来愈严重,从初一至今闭关快一周了,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午后阳光灿烂,不愿辜负。然戴着口罩亦不能跑步,不如寻一少有人烟的荒郊野外,透个气吧。
车子从环城公路驶过,依稀见道旁山下有曲径通幽,遂停车路边。没有目的,冬日茅草枯焦,甚茂密。半人高的草丛中间有人踏过的痕迹,拨开蒿草梗,履脚痕上山。攀藤拉草,所行处嗦嗦作响。钻蓬蓬荆棘,绕斜逸横枝,向松林婆娑处前行。你看,那幽绿的松针层层叠叠,在满坡灰杂的背景色中显出生命的鲜活。
走到山脊,目光渐开朗。茅草中有一条与肩宽的小道通往山顶。风景渐佳,空气清鲜,斗胆摘下口罩,享受着短暂的山野时光。
太阳西斜,与对面的山头投来耀目的光仍不能对视,但它的温热依然让我心驰神往。站在山梁上,向着明亮那方。山脚有一处村落,葱郁的菜地一畦畦,排列有序的梯田里有几处在焚烟积肥。白烟缭绕,夕阳下,山坳的水田像镜子一样反射着白光,一派安宁祥和。一时竟忘记这几天的病毒大战了!农村真好啊,突然好想念儿时的家。
阳光温暖地轻伏在我身上,就地选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听鸟儿啁啾,山风低吟浅唱。四周,一丛丛火棘在杂树林中热辣辣地生长,真好看呢!
一枝枝,一条条,挤满了像红珊瑚一样的小果子,每一颗的小红果子都透着光亮。扁扁的身体中间点缀的小黑点像亮晶晶的小眼睛,又像可爱小红孩露出的圆肚脐。美得不可方物。
“众木萧条尔益葱,满枝皆作宝石红。”这耀眼的红比天边的云霞还要艳丽,比早开的红梅还要繁盛呢。它们一束束,一簇簇,倾吐着身体里的热望,绽放着生命的美妙,燃烧在冬的深处。这是我小时候最爱的果子一一火棘果。
它长着山间坡地,箐谷沟底。枝条遒劲柔韧有短刺,像铮铮铁骨的汉子。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春天里,它开着洁白的花,冰清玉洁;秋冬里,挂着火红的果,激情燃烧。即使是冰霜雪覆,果不褪色叶不落,在清冷的冬日里倔强地透着耀眼的红。
我们常常在饿了的时候用手撸一把塞满嘴里,既解渴又饱腹。果子酸酸的,甜甜的,嚼起来沙沙的,直往口腔里钻。我们叫它“籽儿”。
“籽儿”,多么简洁明了的名字!墨绿的叶片狭小而稀疏,衬着这些密密匝匝的红果果,你很容易轻忽叶的存在,满眼里都是籽儿。
望着这些红果子热辣辣地在枝头张望,脑海里翻阅着小时候山中捡柴的画面。这些果子与灼痛的手背有关,与如释重负的欢喜有关。它是温暖的记忆,也是甜蜜的回味。
我静静地看着它们,“千树万树红花开”的繁盛,也不过如此吧!怎么也看不够,用手机拍了又拍。远远看,像一团影影绰绰的红云,涂抹在山林的面颊;近看,粒粒鼓胀饱满,每一颗籽儿都攒着脑袋红着脸。
好久不见啊,久别的老友!虽默默无言但情意满心间。即使不折一枝,不尝一颗,那酸中带甜的滋味也一直存留在身体某处,从未消散。
在这寂然冬日,瘦草成黄,杂树半凋落,惟有它不改旧貌盛妆出迎。它的身影,让冬日的荒野生动许多;它不甘寂寞,让冬日山林不再冷清萧瑟;它盛放着生命的浓烈,鸟儿们聚集在它的身旁,高谈阔论,莫不欢腾。有了它,再陌生的山林也不再狰狞。
盈盈天地间,有几人可以置身物外,极尽绚烂地独自盛放?春来碧叶白花,不惧百花争芬;冬去傲霜斗雪,积蓄一身力量染红山野。与其说它长相守护山林,不如说它无言地提醒着我安静地汲取养料,用全部力量活成自己最灿烂的模样。
路伸向远方。我与火棘就这样在夕阳中静默着。相看两不厌啊,惟有火棘开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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