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5年我与石健热恋的那段时间里,石健对于人生最大的追求是要买一把刀。
根据他的描述,这把刀要足够小,刀锋要有特定的弯度,刀尖要尖小锐利。
他不告诉我这刀是干什么用的,所以我傻乎乎地热衷于帮他找这把刀。
我去小商品市场买头花和项链时,他去找刀; 我去街头小店买衣服时,他去找刀。
我帮他找的时候,他特别开心,嘴里会发出“呵呵呵”得意的坏笑。
有一天,在他的坏笑中,我忽然意识到这厮买刀的目的是割我,我从此以后再也不帮他找刀了!
他要割我不是说他要割我的肉,他要割我是要割我的脚指甲,他说我的大脚拇指的指甲往肉里长,这事早晚是个事儿。
问题是他要割我的脚指甲非常有可能会割到我的肉,那么小的刀只要他手一滑就会割到我的肉,锋利的刀刃碰到我的肉肯定要出血,所以,我说什么都不会帮着他找这把刀。
他当他是谁? 他当他是修脚工吗? 他经过培训了吗? 他当他是外科医生吗? 他有执照吗? 有白大褂吗? 出现医患矛盾怎么办? 出了医疗事故找谁索赔?
一天,他和我一起爬香山,路过香山附近街头小店时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他找到了他要的刀。
他买下刀时得意地看着我,嘴里发出“娃哈哈哈哈,个噶嘎嘎嘎”座山雕似的笑声。他平常在家时也常常对着我发出这种土匪的野性爆笑。
我知道大事不好,一回到家,我就跑跑跑跑跑,我跑进厕所里不出来以躲避土匪骚扰。
土匪就是土匪,他直接闯入厕所,一把拉住我这个良家妇女的手腕,把良家妇女从厕所里拉了出来,他把良家妇女硬按在小板凳上,把良家妇女的脚放进他事先准备好的烫死人不偿命的一盆洗脚水里,良家妇女发出了“烫死我了”的尖叫。
然后,土匪就给良家妇女动刑,不由分说地拉住良家妇女的脚,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就把小刀往脚指甲上割……
良家妇女忽然觉得脚上的肉有点疼,她怀疑土匪割到了她的肉,于是,良家妇女奋起反抗,一脚踢落了土匪手里的刀,挣脱了土匪的手。
刀在落地之前,划破了土匪的手,土匪受了伤,手指头出了血。所以说,土匪买刀没有割到良家妇女的脚指甲却先割了自己的肉。
我没有想到还真的出医疗事故了,不过受害方不是患者,而是拿手术刀的医生, 这样的医患纠纷应该怎么处理呢?
土匪站了起来,怒斥良家妇女,他满脸通红,怒不可遏,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这个土匪是一个既凶悍又文明的土匪,他怒斥良家妇女时没有说脏话,也没有进行人身攻击,但他的声音特别大,他吼叫着说良家妇女不配合土匪、不信任土匪、不理解土匪、不听从土匪,不与土匪合作、不让土匪爱她! 不该动时乱动所以造成了医疗事故。
看在土匪手“哗哗”淌血的份上,良家妇女没有跟土匪计较他的态度, 她立即去找药棉和纱布,帮助土匪止血, 多么能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良家妇女啊!
土匪手受伤之后,养了两个月的伤,伤刚好,他又卷土重来。
这一天,他又一把抓住良家妇女,再次要给良家妇女的脚指甲动刑。这次,土匪来势汹汹,良家妇女逃无可逃。
良家妇女暗自叫苦不迭,一看土匪膀大腰粗、力气很大,良家妇女想来想去,知道自己除了“从”了也别无其他出路,所以,一咬牙,一跺脚,就坐下了,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脚伸给他了, 心说: 你要是实在愿意割你就割吧。本小姐遇到你这么个一根筋的,算本小姐倒霉。
本小姐的脚指甲到底碍你什么事了? 你就非割了它不行? 太土匪了!
为了爱情,脚指甲及周边的肉你们都做好牺牲的准备吧,本小姐为了爱情顾不上你们了!
本小姐就是怀着当年江姐在渣滓洞里接受蒋匪施刑的心情,心一横眼一闭把脚递过去的,为了成全土匪爱的心愿,良家妇女是多么地富有牺牲精神啊!
后来,良家妇女发现,土匪是一个天性细腻、心灵手巧的土匪,他做事精准,他说要给你割脚指甲就是给你割脚指甲,他说给你割脚指甲他不会顺带着割你的肉的。
假如上一次不是良家妇女不小心动了的话,土匪他当然也不会自己割他自己的肉。
一来二去,良家妇女就信任土匪了,良家妇女和土匪建立了互爱互信的关系,警匪是一家,良家妇女和土匪是一家。
剪脚指甲和剪手指甲成了石健每一个月都会拉住我要办的经典项目,直到十八年后的今天。
夏天到来时,石健还硬要给这些脚指头涂上指甲油,他本来已经够土匪的了,他看一眼那些紫红色的脚指甲,他就会变得更土匪,热情洋溢、血脉偾张,面对良家妇女露出他男人的匪气,土匪的野性让良家妇女心花怒放,暗笑不已。
这人真会找人生乐趣,一个人以爱老婆为乐,他是很能乐上一辈子的。
碰巧老婆又那么善解人意,愿意合作。你要剪指甲,她把手和脚都递过去; 你做好饭菜,她都吃,来者不拒; 你愿意干家务活,她就翘着个二郞腿在一旁看着,绝不跟你抢。
这天晚上,石健又给我剪手指甲,剪完手指甲后开始剪脚指甲,他做这些事情很快乐,自得其乐高兴得都要仰过去了。
他一边很开心地剪着脚指甲,一边道: “你知道怎样叫爱一个人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的爱就是允许对方尽情地来爱她。”
他对于我肯让他剪手指甲脚指甲,心满意足,快乐无比。
听着他动人的话,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看着他那土匪似高大健硕的身材和他俯身在我面前剪脚趾甲的专注,我心中爱的小溪开始泛出水花。
我是一个多么没出息的人啊,我就是受不了一个男人明明是一个膀大腰粗的土匪,还能情意绵绵地说这类爱情话,他一说这样的话,我就开始热血沸腾,然后我就会在迷离晕眩状态下感觉他帅出了天际,接下来,我便会心潮起伏无法自已。
偶尔,他还是会把我弄得有一点疼。他把我弄得有些疼时,我就一动不动,这一场景如此动人,我舍不得动。为了不再伤到土匪的手,我也不能再乱动了。
最后一个脚趾头快要剪好时,我忍不住说: “很臭吧?我的脚是汗脚,肯定很臭吧?”
他把小刀和指甲刀放到一边,拍了一拍我的脚,道: “我自己的老婆,有什么臭的? 我老婆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臭的。”
他很自然地俯下身子,在我的脚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刹那间,我被爱的电流击中,我在电流中一阵阵地战栗。他俯下身来,抱住了电流中颤抖的我......
我在他的安慰中慢慢平息下来,他继续轻轻地吻着我,将那缠绵的爱意长久地注入我的血液,镌刻在我的脑海,融入我的记忆。
耳鬓厮磨间,他喃喃道: “让我给予你,让我给予你,我要将你缺失的九年完完全全地补足给予你。”
他拥抱着我,满眼流淌的都是惜香怜玉的情怀。
他舍生忘死般的爱情带给我心灵阵阵震撼,也带给我对他的疼惜,我唯恐这样激烈的爱情伤到了人到中年已经不年轻的他。我多少次企图压抑自己的欲望,我害怕这炙热而奔腾不息的爱情伤到了他。
他不肯让我压抑,他说: “让我尽一切可能给予你,让你的生命活力四射,你将生命维持在这样的状态你会非常健康,你神经系统的问题就会治愈。 我爱你,我一辈子爱你,待我老了不能动了也爱你,用其他方法给予你......”
这样的爱情直接让我触摸到了他的心灵,他那颗充满爱的毫无保留的心灵。
他的爱贯彻生活的各个层面,生活中的照顾,家务活的承担,孩子的教育,老人的安抚,但是,唯有这涉及情色的内容直抵我的心灵,让我最为直接也最为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爱,也让我因此与他无法分离。是的,我们无法分离;哪怕分离三天,我们也无法忍受。
这个夜晚,我们享受着美好的爱情。半晌,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 道: “去洗澡吧,洗洗干净,早点休息。”
我脱掉了睡裙,在我除却睡裙的一瞬间,他在我的后背又情难自禁地抱住 了我,我倒在他的怀抱中,在甜蜜中闭上我的眼睛。我和他如同旷野中沐浴在大自然阳光下的两只猎豹,我们在草地上奔跑、玩耍、嬉戏; 苍天赐福我们,祂让我们快乐不已。
我听话地洗好了澡,又穿好了睡裙,我靠在床上,看着他去卫生间洗漱。
“你不要关门。”我恳求道,欣赏他的健美是苍天恩赐我的美好事物之一。
他回过头来,笑笑,恶作剧似的把卫生间的门“嘭”地一声关上,又顽皮地打开,他是一个喜欢搞恶作剧的调皮大男孩。
我看着他在浴室里的背影,心快乐地跳动着。我们的心灵之爱与肌肤之亲给予了我独特的视角,让这个在外人眼里极为平凡的男人在我眼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我视线中的他透着男人的健美,那古铜色的肌肤闪着健康的光泽,他的肌肉坚硬紧实凹凸有致,如同运动员一般有力,他又如同一个土匪般地强悍,他让我的心经久不息地涌动着对他的欣赏和眷恋。
每一个女人对于男性美都有自己独特的品位,有人喜欢花样美男,有人喜欢玉树临风,有人喜欢学者风范,有人喜欢风度翩翩,有人喜欢忧郁王子,我 喜欢野性土匪。
记得我在少女时代看过一部电视剧,名字叫做《乌龙山剿匪记》,那部电视剧里有一个富有男人味的土匪,他是由申军谊扮演的钻山豹,我在少女时代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土匪。
我心里很惊讶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土匪,我将这部电视剧一集一集地追了下 去,直到最后一集我还在渴望剧情逆转、导演告诉我们: 钻山豹是一个卧底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我觉得这么帅的男人导演肯定得让他演好人。
电视剧结束后,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钻山豹不是卧底,他就是一个土匪,而且被共产党的剿匪战士一枪打死了。
女友们常常在一起说自己喜欢的电影演员,有人喜欢达式常,有人喜欢孙道临,有人喜欢王心刚,我非常奇怪女友们喜欢的我都不喜欢,他们在我眼里都是阴柔有余阳刚不足,我不敢告诉女友们我喜欢土匪钻山豹。我觉得喜欢土匪很可耻,肯定会惨遭我的女友们笑话。
我心中一直存留着那个土匪钻山豹男子汉的刚硬形象,石健在我眼中就是那个钻山豹,他吻合了我内心深处对男性美的定义。
他右手端着酒杯,喝着小酒,谈着政治,左手有力地做着土匪似的硬朗手势,我欣赏地看着他,心中暗嗔: 土匪。
他和我吵架时,脸红脖子粗,青筋要爆出来,拍着桌子瞪着眼,我心中怒骂: 土匪!
他爱恋我时,将我一拥入怀,他的手臂粗壮有力,令我动弹不得,我心中窃喜: 土匪,土匪,土匪!
来吧,土匪!打劫我吧,且只打劫我一人,把我劫上你的山寨,做你一生一世唯一的压寨夫人。
萧晨是一个容貌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他是江南英俊小生,但是,比起江南英俊小生,我更爱东北壮汉土匪。
我有时候会猜想,假如我和萧晨的爱情达到我和石健爱情这样的程度会怎样? 我的结论是: 那样的话,如果萧晨变心,我就只能去死了。
问题是我和萧晨的爱情根本不可能达到我和石健爱情这样,达到我和石健的爱情这样要求男人全身心地委身于他爱的女人,而一个男人委身于他爱的女人到这样的程度,他自然不会变心,他不会自己去杀死自己。
我们经历的这个时代在择偶观的社会属性上跨度挺大,大家最初都想找出身穷苦的工人农民, 后来一窝蜂的要找军人,接着大学生很吃香,最后大家空前一致地要找有钱人。
上帝厚爱我,祂让我在四十出头时遇见石健时侧重自然属性,我爱土匪就是爱土匪。
社会属性会发生变化,自然属性一直不变,它由人的本能出发,显示的是爱的纯粹和本真。
幸亏还有第二春,否则我就辜负了此生。
这会儿,我看着石健的身影,心中不住地叹息着: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健美的一个男人? 而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正好对我一往情深?
他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嬉笑间,他倒在了我的怀里,我的身体贴着他强悍而健硕的身体,我有着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表达的快乐和喜悦。
给土匪当压寨夫人天天在土匪窝里风花雪月真好。
他靠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我望着他,心中泛起涟漪,我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他,我吻他的眼睛,我吻他的胳膊,最后情发自然,我在他的脚趾头上轻轻一吻。
啊! 他说得对,当你深深地爱一个人,当你将他视作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那么,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是脏的,你爱慕他,毫无保留,无视习俗,突破常规; 你情深似海,奔腾不息,无法自己,忘乎所以。
这就是我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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