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数个夜里醒过来。
不穿衣，也不吭声。像是一个被黑夜浸没的岛屿，在无边的寂静里，甘之若饴。
偶有远方传来的暖黄色光把阳台的不锈钢照亮，反射到露了半截缝隙的屋子里，他好像看见，衣柜的玻璃正反噬着夕阳。但是又有人把夕阳按向山头，榨出无边的黑暗。
一天一天对于他而言，都是重叠的绝望。就算太阳明天不从哪个角落升起，又与他何干。
他喜欢一个人枯坐着，不喜欢交流也不喜欢走动。他喜欢四下无人的黑夜多过熙熙攘攘的白天。他日复一日地沉寂在自己的防线里，消化着白天的行动，思考着所谓的意义。
在极少的冬夜里，他会起身穿衣，走向24小时的便利店。
某家便利店的老板娘喜欢听深夜电台，少有新鲜的趣事，更多的是颓丧，是一群和他一样不睡的人深夜发发酒疯，诉说自己的苦楚，和无休止地絮絮叨叨。
买完一些干粮和水，再穿过街道回家。街道上一片乌青，他看见垃圾桶边的流浪猫狗在寻找着残食，就像这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活下去。
冷风总会让人更加清醒，一双不眠的眼睛像是一匹饿狼的。
他回到家，赤身钻入被子，靠着枕头书写冗长的心事。写完发觉此刻正值最深的黑夜，再过一会儿便是黎明。他转身，把它蹂躏丢弃。
听闻远方传来几声琐碎的鸡鸣，恍然困意来袭。天不是鸡叫醒的，鸡叫不叫是鸡的事，天亮不亮是天的事。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时候到了，自己便会醒来。
他在梦里去了青海，绿皮火车一路的颠簸，终于看到辽阔的视野和美好的笑容。在梦里，他听见一群人嬉笑地打扑克，一群人互相分着口粮，还有打鼾的声音震天响。那是许久未听闻的安心喧闹，他甜睡了过去。
直到天真正大亮，他也不曾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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