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钗】浣溪沙·晚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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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戴朱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

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后人钦敬。

【十二钗】浣溪沙·晚韶华

霞蔚粉蒸阡陌西，鹅儿摇摆过池堤。小炉茶沸染红泥。

漱玉乐章常在手，素心兰质美姿仪。独酌静日杏沾衣。

看到“浣溪纱”这个词牌，我就庆幸我没有在“采桑子”写李纨。难道还有比“浣溪纱”更符合李纨的形象的吗？既素雅，又淡然，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衣”字韵开口小，适合写悲戚的词，情感比较尖锐。但是我非要写成淡然。这次的主题是“相聚”，你大概会问我，李纨的悲剧就在于离别，年轻时与丈夫离别，年老时与儿子离别，哪里来的相聚。

这是人的常见思维误区。难道相聚一定要与旁人？难道相聚一定要与人？我觉得恰恰是贾珠的死，给了李纨一个与自己相聚的机会，一个认识和拥抱自然美的机会。

难道一个女人的胸襟，就只能狭窄到除了丈夫就是儿子？爱自己，才是最后是归属。

稻香村的杏花开了，就在前几天。我带着兰儿在杏花树底下喝了半晌的茶，兰儿有感而发，竟吟出两句好诗来。我知道兰儿一向不擅诗，大概是我和夫君都不擅诗的缘故。但是兰儿的学问很好，总是不会让我多操心。

兰儿抬起头来看着我，突然道：“娘，你怨吗？明明还年轻，别人都有丈夫的，独你没有；别人都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独你连多戴些钗儿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别人大声谈笑，畅想未来的时候，娘你会难过吗？”

我听得一愣，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可面上最终还是带上了笑：“娘的小兰儿长大了。”我理解兰儿的意思，孩子终于学会心疼娘了。这真是让我欣慰。

你以为在贾珠死后我没有怨过吗？你以为一个人会从一开始就习惯心如止水的日子吗？当然不是。没有一个女子在青春年华里会不憧憬一场爱情，一场天长地久。

但是你觉得我会不甘于这样的日子，觉得不让人改嫁的日子是一种束缚与折磨？不，我早就想明白了，青春时的梦只是梦而已。如若贾珠还活着，大约我也只会与凤姐儿过得差不多罢了。

一个有能力有才华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依附于男人才能生存？一场婚姻对大多数女人来说，不过就是有个合理合法的孩子。既然儿子才是后半生的依靠，那么我有什么比不过她们的？

其实在我看来，我比大多数女人都要自由多了。钗环不过身外物，我衣食无忧，我的思想和灵魂是自由的。我不受男人的约束，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教育孩子，以及安排自己的生活――想写诗就写两句，要不就看看姐妹们的大作。难道再嫁就会比现在好吗？我可不敢忘记易安居士的前车之鉴。

这辈子，还是对男人敬而远之的好。当然了，我的小兰儿除外。

【十二钗】浣溪沙·晚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