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一曲过,泪目。长笛绝耳,唢呐环绕。听罢,思乡之意欲盛。2015年9月,初见大海,迷茫茫的一片,直印着天地之间一条线,叫人好不豁然。三年过去了,最最想见的,却还是那条涓涓流淌着的小河,那一方厚厚的土地。云来,乌压压遮了满天,土地在谷风里摇着的,是绿油油的油菜地,闪电劈入山岭,雷声盖过树林,鸟儿啼鸣从手边经过,雨来,便来。
夏天,哥哥放假回了家,里外本忙着,家里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等着人去操劳,我是不需要去参与这些劳作的。像哥说的一样:家里头哭的那些年,你小子真是一年也没赶上。正想着,母亲叫我回屋练字了。幼儿园的老师同我家一条巷子,每每碰上母亲,总免不了对母亲说我在课堂上如何如何的乖巧,跟个瓷娃娃似的。母亲笑着应她,晚饭后又总会催着教我练字。一笔,一划,我望望母亲,那时的母亲还没有皱纹,清秀着,嘴角微微的上翘,仔细地盯看着我笔下方方圆圆的字。
母亲小的时候羡慕别人可以上学,可是家里有个小子上学已经很是负担了,何况母亲是个汝子呢,重男轻女在这样的年代里简直根深蒂固,发扬光大。又因响应毛主席多生娃、超英美的号召,母亲拥有四五个兄弟姐妹。这样的家庭,纵然是在母亲的渴求下,也勉强是读完了初中了事。再过个十来年,便嫁到了这镇子上来。母亲说:只有上学,才能有出息。母亲说过的话很多,动过的手很少。
那天,屋里就剩了我一个人,哥哥的黑色粗布外套就扔在炕头上,里兜里露出来个红色的头头,那是一块的票子,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绝对是一笔巨资了。屋子里阴暗起来,仿佛那一整天都没了色彩,我想起来巷子口上头黑豆豆家小卖铺里的山楂冰棍,还有辣棍子蘸了醋的香味儿。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一根弦紧绷着。这个五岁的少年娃,将要犯下他人生里第一件错事,他的额角冒了汗出来,仿佛在他的心里,有两只蚂蚁在做着斗争。是的,他将那红色的闪耀着的票子轻轻地抽了出来,又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虽然,他已经明了这叫做偷,是绝对的错误。可那又如何呢?他的嘴里喘着粗气,脸直直的红到了耳根子里。他败下阵来。
这是极其漫长的一天,年幼的孩童极力地躲闪着来自所有人的目光,他想起前些天还还回去的小卖铺老板多找的两毛钱,懊悔起来。不是为这个,而是为手里攥着的余下的五毛钱。他眼巴巴地瞅着巷子外大道上衣着光鲜的龙峰,他总能变着戏法的变出许多零花钱出来。这时,他不知该如何了。只盯着那红透了顶了的太阳,从西半边,慢悠悠的落下,方才回了家。踏过小土坡,母亲正端坐在小石桌旁的凳子上,在小石桌的边上,立着根细细的木棍子。母亲见过回来,吆我过去。
“你今下,有么拉动过你哥哥的衣裳?”
“么拉。”少年回答的很快。母亲的眼神里,透着股不甘与失落,少年知道白天的事情终究是败露了的。仍是死咬着牙关。
“么拉?”母亲的话拉的老长。“那你今儿个买冰棍的钱是啊里来的了?”母亲凑近了些,她的手颤抖着,生着莫大的气。空气凝固了起来,少年的嘴唇咬的紧了。他低下头去,不甘直视母亲的眼睛,那双黑白电视机里孙悟空火眼金睛一样的眼睛。
“啊里来的了,你说么。”母亲又问了一遍,声音大了许多。少年咽了口唾沫,脑瓜子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夕阳的余晖照射到他瘦小的脸庞上,还有母亲圣洁的冲满怒火的眼睛里。
“我捡来的。”
“pia”地一声,那根立在小石桌边上的细木棍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母亲的手里。
“说,你拿了你哥的钱了不,是了不?”接着木棍子又抽了一下。
少年的防线被木棍子所带来的痛感击碎。“是了。”少年哭了出来。
“哪只手拿的了,啊?”母亲又抽了一下。
少年颤巍巍的将右手抬了起来,展开,手心里攥的紧紧的皱巴巴的五毛钱被傍晚的风一吹,便掉落到地上。母亲的眼眶里噙上了泪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圆滚滚的,包裹着泥土。夕阳下,那细长细长的木棍儿一下一下地落到少年娃的右手上。母亲哭着问:“还偷不偷了?啊?偷是不偷了?”一遍一遍的问,每问一遍,便是一棍子,伴随着母亲眼眶里的泪珠,一齐落了下去。
“不了,再也不了,再也不偷了。哇~~”少年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却不知,母亲的心儿里又该是怎样的疼着啊?这位贫穷的母亲一直期盼着自己的儿女能够学成,然后远离这镇子,远离这片贫瘠的黄土地啊。
是的,我亲爱的母亲,你不争气的儿子,这么些年做下的错事,着实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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