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大多数人最想回去的应是年少的那段时光。也许,会有人像我一样,想回到大一刚刚开学的时候,带着我现在拥有的全部记忆。
年少的时光太过漫长,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便能够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年,仿佛触手可及,又是多么想回去,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所有的不堪都会遗忘,你将最终跳出自己的怪圈,并且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你要给自己勇气,面对所有生活给予的苦痛,在凌晨来临前的黑夜,不要走岔路,不要迷失了方向。柳絮会一年又一年的飞舞,冬日的大雪依然会在某个清晨如约而至,年夜的烟花不停,你总会长大,像村上春树说的那样,在一瞬间长大。
2008年暑假的某一天,你独自走在大街上,下雨了,不是很大,车子过的时候还是能激起一身泥泞。你像往常一样,不喜打伞。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刚从家里灰头土脸的出来,云压的很低,如同刚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你。你想起更小的时候,父母亲吵架,二姐抱着你蹲在角落里,月季花微微地颤动,它总是这样静悄悄的。二姐哭了,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响,也许是嗓子也哑了,你不知所措。你拿手去触摸月季的枝杈,它轻轻地晃了几下,手指一点一点的往下滑,你感受到了轻微的痛感,那是月季凸起的倒刺儿。
那样的天里,云一样的压得很低,屋外静悄悄的,同月季花一样,星星儿悄咪咪地爬上了月头。再小的时候,你总能看到二姐委屈着的面孔,可你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所以你显得更加的无助。
春日里,菜园子露出新苗苗来,阳光照着,水雾弥漫,那是父亲手里握着的水管喷出的水帘,空气里全是泥土的味道了。再到夏天的晌午时分,母亲端着碗米饭到大门外的巷子里,那里时常会放着个凳子。不一会儿, 隔壁牛担子家婆姨也端着她的大花瓷碗出来了,手里提着个小木凳儿,悠闲悠闲的,同牛担子一样,也是哼着小曲儿的。这位皮肤黑红的农家妇女名字叫个玉莲,姓什么便不知道了。巷子里的趣人里,她算一个。她是个裁缝,左手大拇指上常年套着个黄灿灿的铜造的顶针。生活于她而言:一日三餐,教训自己的老汉,与我妈拉拉家常,唠唠理短,说一说每天碰到的趣事儿。唠到激动的地方,更是表情连着动作一起,本来就老大的眼睛瞪着起来,像是要从眼眶子里涌出来似的。
玉莲不信命,我上高中的那会,她迷上了什么佛。她对我母亲说什么只要信佛祖米缸里的米就会堆得满满的怎么都用不完的话,直叫人失笑。又一次,刚好母亲卧病在床,她又上了门给母亲说那些个神神叨叨的事情,说是哪个村里的哪户人家信佛信了好十几年,米缸里面的米从没断过,又劝着母亲跟她一起念佛。母亲是打心眼里排斥这些虚虚无无的东西的,又碍着人情,不好打发她走,只得皱着眉头听她胡讲。玉莲一看我妈听得认真,更是滔滔不绝,口中的故事如黄河里面的黄汤子一样,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她又讲到精彩的一处,刚巧我放学回家推门进了去,母亲见了我,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从炕上起来,随便套拉了两只鞋,嘴上说着要生火给我做饭便出了去,全没了之前生病的样子。
后来,听母亲说,她又不信了,因为她家的米缸里并没有多一粒米,甚至还被那狗日的鼠辈偷去了不少。玉莲又是信命的,同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写的一样,人他该是个什嘛位置,他就是个什嘛位置。再往后,玉莲家的大女儿考上了大学,成了几条巷子里第一个大学生,这是多么幸福而又光荣的事情啊,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他们家的喜庆。
这么些年,我都没再见过她了,只在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遇上过几回牛担子。他还跟以前一样扛着他的老旧的锄头,老远就喊我的名,笑呵呵的,那样的开心。这让我想起来五岁的时候他拿一勺子炒面骗我喊他“爹”的事情。秋风吹过巷口,回忆又深了一层,盖了满满的槐树叶子,黄色的,像极了我生长的这篇黄土高坡。她大到无边无垠,却又小到存放在我小小的,模糊而又清晰的记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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