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暴雨初歇的夜晚,我接到了莫家奕的电话,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我知道一般这时候,他应该还坐在电脑桌前,十指如飞地赶着设计图,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正皱着眉喝着咖啡,在昏黄的台灯前和我聊天时疲惫的倦态。
但是你相信吗,我从没有见过莫家奕,尽管我们认识了很久,但我脑海中勾勒出所有关于莫家奕的轮廓,来源只不过是那几张少得可怜的照片,我和他,仅仅限于网友。
“不是还在忙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又想起那些孩子们了。”
他带着微微困意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格外慵懒,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莫家奕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实际上,他今年25岁,已经到了足够可以谈恋爱、交女朋友的年龄,并且,他的人生阅历比一般同龄孩子来说更要丰富,他的思想也比我想的更加成熟。
我知道莫家奕说的那些孩子,是一群可怜的非洲儿童,莫家奕自从那次去非洲当志愿者回来后,总是想起这群孩子,从他的时常提及中,我总有种感觉,他没准哪天又头脑发热再次跑去遥远的非洲。
“小家伙,怎么,又想去非洲了?”
莫家奕发来一个笑脸,随后是一个摆了摆手的表情包,我们聊了几句其他的,互道晚安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窗前,不算早的夜晚,却毫无困意,听着火车经过的声音,总是想起莫家奕坐在电脑前改设计图的模样:莫家奕很瘦,莫家奕改图的样子很认真,莫家奕喝咖啡的时候会皱着眉,很多个莫家奕重叠却又各不相同,然后我又想起了那次莫家奕和我说去非洲的事,那是两年前。
两年前的下班路上,我突然接到了莫家奕的电话,我们平时往来联系大多是发微信,所以当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我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果不其然,他说了一个雷人的决定。
“姐,我要去非洲了,你觉得怎么样?”
很欣慰,认识他的这些年,他无论做什么决定总会问问我的意见,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也拿不定主意,但他就是觉得,告知一声比较好。就像这次,那个在我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突然一本正经地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决定辞去这份稳定的高薪工作,要去非洲当志愿者。
第一反应是我觉得这傻小子一定是天天画图,脑袋画懵了,但他在电话里从未有过的坚定口吻让我觉得,他是认真的,就在那么一瞬间,那个在我心里会撒娇、会天天说自己只有三岁、会吵着让我唱歌的人,原来,早就棱角分明,思想独立,是个真正的大人了,但是我不理解,我很不理解他的想法。
“姐,你不知道那些孩子有多可怜,我们的一瓶水足够他们用一个星期。”那天莫家奕在电话里用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心疼的语气说道,我听后却莫名觉得好笑,暑假一趟非洲之旅回来后,竟会让这个平时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画设计图的人,突然就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同情心。
“怎么,不当世界一流设计师,要改行去做慈善大师了?”我忍不住愉揶了几句这个经常会一时兴起就做决定的人。
“姐,我真的想过去帮助他们。”
“你觉得你是有足够的金钱支撑,还是你有家里人的无理由的支持?”
莫家奕沉默了不再说话。我知道他向来心善,但善意应该建立在自己有能力的基础上,同时也要顾及别人感受。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莫家奕发来了一句:“姐,我还是决定要去非洲,我报了一个团,我和他们会共同在那里呆一年。”
“那一年后,你觉得你们走后,他们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吗?尝过甜头的人还愿意回到从前继续吃苦吗?”
“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你不是说我做任何决定都支持吗?”
我还想反驳的话,隔着屏幕,再也没有敲下去,一年可以让那些孩子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外面的世界,可以让他们在相对一段时间吃饱穿暖,可以让那些孩子不用喝不卫生的水,可是一年后呢,那些孩子如果适应了他们带去的物质生活,又怎么能接受他们走后满地的贫瘠和荒芜?
这些话我没有告诉莫家奕,我们甚至在这一次不愉快的聊天结束后很少再聊天,我知道他生气着我的不理解,可是我宁愿他生气,只要他能听进去我的话。
但后来莫家奕还是走了,一走就是整整一年,那一年里,莫家奕好像特别忙,他的朋友圈里天天不是带着小朋友去非洲大草原看狮子,就是领着一群小朋友在空旷的地上放风筝,同时我也看到了别人拍的莫家奕,镜头里的他有时在挑水,有时在给孩子们洗衣服,有时会坐在孩子们中间吹着手风琴。
照片里的莫家奕,原本一身白色的T恤开始泛黄,变黑,他原本白皙的脸庞开始泛黄,变黑,但唯一没变的,是那张一直笑着的脸。我就在那时确定,莫家奕做出的决定是对的,他不会遗憾,不会后悔。
后来过了一年,莫家奕如约回来了,他继续找了一份自己在行的设计专业,并且将那段志愿者经历也写在了自己博客上,莫家奕又开始和以前一样跟我没有秘密地分享着他在那边的一切所见所闻,我听着,感动着,为他骄傲着。
如今,莫家奕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但经常坐在电脑桌前的他,还是牵挂着那里的一群小朋友,他时常跟我说他为那一段经历感到骄傲。我想,这一段经历确实难忘,值得骄傲。
愿你眼眸有星辰 心中有山海 以梦为马 不负韶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