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就是我们言语行动时思想迟钝。一个傻瓜自己用筹码数钱,还要请看他数钱的人算一算这笔款总额是多少;一场别人告他的官司,他必须在规定的日子出庭为自己辩护,可他却忘得一干二净跑到乡下去了;他在看戏时呼呼大睡,而在戏演完、人散场空好久才醒过来;他晚上吃了许多肉,夜里不消化,起身到街上去方便,结果被邻居的狗咬了。他到处寻找别人刚刚给他的东西,把这些东西放到再也找不见的地方,这是常有的事。别人告诉他一个朋友去世了,让他去参加葬礼,他心酸、痛哭、悲痛欲绝,可是说话的方式却像个不相干的人,而且还补充说‘好极了,赶早不赶晚’,或者类似的蠢话。聪明人没有见证人在场不还钱给债主,可他却在欠债人还钱的时候要证人。我们看到他在大冷的冬天责骂他的跟班没有给他买来黄瓜。如果某一天他打算让他的孩子练习摔跤或者跑步,他们不练得满身大汗或者喘不过气来,他都不让他们休息。他亲自去摘宾豆,煮宾豆,却忘记已经放了盐,便再放一次,结果咸得谁都吃不下。淫雨绵绵的天气,人人都在叫苦不迭,他却失声笑道:‘天降甘霖,是好事情。’如果有人随意问他看到拉了多少死人从圣门出去,他当时也许正想着金钱或者谷物,便回答道:‘你我能够拥有多少就有多少。’”
造成愚蠢的有很多原因,而无知可能是其中的根源之一,虽然并不是唯一的因素。
无知是这样一种事实,对一个东西,他不知道它的所有方面——形状、重量、气味、软硬、历史、与它物的关联——他就连自己对这个东西是无知的这一点也不知道,就是说,这个东西完全处在他的世界之外,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心灵世界。设想对于一只蚂蚁来说,它对木星是无所知的,因为它没有关于木星的任何知识,不知道自己对木星无知,它根本不知道木星的存在。
与上述纯粹的无知相比,生活中的无知大致体现在对某一领域缺乏知识的状况,而愚蠢就是不以为无知,反而以为知道,原因在于人们有一种高估自己的倾向,认为自己的能力一定是在自己实际能力之上,在普通人的平均水平之上,因此精通某一领域的知识必然也会精通、或至少熟悉别的领域的知识,这种错觉往往使人产生认知偏差或盲点,做出不明智或错误的决定,这被认为是愚蠢的表现。
愚蠢是明智的反面,苏格拉底说,明智就是承认自己的无知;而愚蠢,我们可以说,就是不知道自己无知,以为自己都有所知。它不但是认知问题,还涉及道德、社会和个体教养。即使一个人有丰富的知识,如果在道德和行为上缺乏智慧,仍然可能表现出愚蠢,从而表现出缺乏教养。
一个报纸编辑以为除了政治以外、股市、军事、历史、经济、文化、社会人情自己无不精通,无不能发表“真知灼见”,我们对这家报纸深感忧虑,虽然他已经退休了。特朗普对自己关于大流行病的自信远远高于对首席医疗顾问安东尼·福奇博士的信任,只能说政治和科学发生了冲突,但总统先生离愚蠢并不太远。没有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撒哈拉沙漠土著酋长如果认为地球是平的,那仅仅是无知,与我们毫不相干,但是他要领着整个部落寻求走到地球的边缘看看,那就是愚蠢了。
我们都知道医生不可能精通教育学,雕塑家、画家对真正的现实政治是什么和普通人一样贫乏,小说家对虚构的世界驾轻就熟,但和我们一样受制于人的有限性。明星、模特,这些镁光灯下的人物,他们在舞台、T台之下,同样存在认知的盲区,金融诈骗不会忽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往往名人会产生幻觉,因为粉丝和拥趸地推波助澜,因为影响力的扩大,让他们会产生无所不知的幻觉,并将之付诸行动,于是愚蠢这个词像气泡一样先是浮出水面,泛出彩虹般的光环,然后破裂,迸出讽刺般的水汽,溅得当事人事后强颜欢笑、假装忘记、怒气冲冲、走上法庭(诽谤罪、侮辱名誉罪),或者如同那个气功大师一样,露出“天真”的愚蠢笑容,手舞足蹈演示博大精深的气功,假装没看到身后韵味悠长的眼神、笑意和嘴角的一缕上扬,有时候甚至会有人想要走上前来,说些什么。然而对于愚蠢,你又能说些什么呢?甚至对于哲学家,苏格拉底说,最重要的品德是节制,节制以为自己掌握了全部真理,这句话对于有德行的人、道德楷模,同样适用。节制就是不让自己以为自己是光——我们都在光之下——从而避免愚蠢。
理解愚蠢源于无知,并不意味着对个体进行贬低评价,而是强调在某些情境下,缺乏足够的信息、教育或理解,可能导致不明智或错误的决策。科学谬误、法律误解、医学错觉、对环境问题的忽视、数字诈骗的受害、政治极端主义、健康饮食谬误、职场陷阱、历史误读、科技安全漠视、语言歧视、科学迷信、社会规范疏忽、对社交礼仪的不屑或者盲从、心理健康忽视、文化误解、谣言传播等等这些,都与无知及其所带来的愚蠢言行密切相关。
了解自身的无知、持续学习和谨慎的思考是对抗愚蠢的途径,谦卑,承认自己不知道的还很多,也许是对抗愚蠢的第一步。同时,无知可能是愚蠢的一种因素,但解决愚蠢需要更广泛的思维和发展多方面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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